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像座孤岛，只有我们这片工区还亮着惨白的顶灯。林悦的键盘声噼里啪啦炸响，她后颈的碎发被汗黏在皮肤上，活像只炸毛的奶猫。我灌下今天第五杯咖啡，苦涩液体顺着喉管烧下去，却压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胀痛。
"李明那厮又改需求了？"小张端着泡面晃过来，叉子挑起一卷面条故意往李明工位方向甩油星子，"这都第三版了，他当客户是皇帝选妃呢？"
"闭嘴吃你的面！"陈姐从茶水间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发热的马克杯，"小张你方案里的用户画像数据呢？客户刚打电话来质疑样本量！"
小张面条差点掉键盘上，手忙脚乱去翻文件："不可能啊！我明明按市场部给的——"
"市场部给的报表是去年Q3的！"李明突然暴喝，把文件夹摔在桌上震得水杯都跳起来，"张伟那孙子故意把过期数据塞给我们，就等着看我们出丑！"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后槽牙咬得生疼。张伟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所有人神经末梢，自从他空降客户公司当市场总监，我们的方案就像在刀尖上跳舞。这次明明说好最终版，结果凌晨突然甩过来二十几条修改意见，条条都冲着核心创意来。
"林悦，把动态线条改成全息投影概念。"李明突然点名，手指在平板上划出残影，"小张，用户画像重新做，我要看到Z世代消费心理拆解。陈姐，联系你那个内线，张伟最近在客户公司有什么动静？"
我被这连珠炮轰得头皮发麻，刚要开口，手机突然震起来。是客户对接人王姐的微信："林小姐，张总说如果明天十点前看不到新方案，他就把项目转给星辉传媒。"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星辉传媒，那家以抄袭出名的公司？我攥着手机的手背爆出青筋，突然想起上周在客户公司撞见的场景——张伟西装革履地站在走廊，正和星辉的人谈笑风生，袖扣在阳光下闪着鳄鱼皮纹的光。
"他敢！"小李突然掀开隔板钻进来，眼镜片上还沾着方便面碎渣，"林悦你记得吗？上周他们官网更新的案例，和我们的初版方案有七成相似！"
陈姐猛地转头："你确定？"
"我截图了！"小李掏出手机划拉，指尖在屏幕上点得啪啪响，"看这个交互设计，还有这个动态光效，连文案结构都——"
"够了！"李明突然抓起外套，金属拉链撞在显示器上发出巨响，"我现在就去客户公司堵张伟，你们三个把方案给我改出来！"
门摔上的瞬间，我条件反射地抓起笔记本。陈姐己经拨通内线电话，小张正疯狂翻找云文档，小李突然拽住我胳膊："林悦，还记得我们那个被毙掉的AR互动方案吗？"
我愣住两秒，突然感觉血液冲上头顶。那个因为预算超标被李明亲手砍掉的方案，当时我们躲在安全通道抽了半包烟，小李还画了满墙草稿……
"现在做！"小李把我按在椅子上，鼠标己经点开尘封的文件夹，"客户要全息投影？我们给整个活体AR！把产品变成用户的数字分身！"
陈姐突然挂断电话，脸色惨白："张伟今晚在夜总会组局，李明冲进去怕是……"
"别管他了！"我扯开领口两颗纽扣，键盘声炸响，"小张！把你那个用户行为预测模型接过来！小李！把生物识别数据调出来！"
晨光染红东方时，我的眼睛己经干涩到流泪。小李蜷缩在行军床上打呼噜，小张顶着鸡窝头还在跑数据，陈姐悄悄给我们披上毛毯又继续打电话。屏幕上，原本静态的科技线条正在蜕变成流动的星河，用户指尖轻点就能唤醒专属的AR形象。
"成了！"小张突然尖叫着跳起来，显示器差点被掀翻，"用户画像匹配度92%！张伟不是说我们不懂年轻人吗？让他看看这个！"
陈姐的手机突然炸响，她接通后脸色剧变："李明在客户公司跟保安打起来了！张伟报警了！"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小李己经抓起车钥匙："我开车！林悦你带方案U盘！小张联系法务！"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们刚冲进客户公司大厅。李明被两个保安架着，西装扣子崩了两颗，脸上还挂着彩。张伟端着咖啡靠在接待台，看见我们突然笑出声："哟，这是组团来投案自首？"
"张总要看方案？"我扬了扬手里的平板，屏幕光映得张伟脸色发青，"不如首接看演示？小李，启动AR投影！"
小李突然把平板拍在茶几上，全息影像瞬间在会议室炸开。客户logo化作流动的星云，张伟的咖啡杯突然投射出虚拟产品，随着小张手指滑动，AR形象开始根据在场每个人的社交媒体数据生成专属形象。
"这是……"客户董事长突然推门而入，眼镜片上倒映着全息影像，"上周我在硅谷看到的量子互动技术？"
张伟的咖啡杯当啷砸在桌上，褐色的液体在桌面蔓延成尴尬的形状。我盯着他突然失去血色的脸，突然想起李明常说的话：真正的创意，是刀尖上跳的芭蕾。
"不止如此。"陈姐突然上前，把一沓文件摔在张伟面前，"这是贵司市场部去年Q4的暗账记录，需要我帮您联系经侦支队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嗡鸣。张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尖啸："你们污蔑！"
"污蔑？"小李突然调出星辉传媒官网，"需要对比下您上周卖给他们的方案框架吗？连错别字都原样照抄呢。"
客户董事长突然鼓起掌来，掌声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响亮："精彩。李总监脸上的伤，是发现数据造假时被灭口？"
李明突然挣开保安，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的淤青："王总，现在要看新方案吗？"他接过平板的瞬间，我分明看见张伟在发抖，就像只被掐住后颈的野猫。
当AR影像在董事长瞳孔中映出倒影时，我知道我们赢了。不是靠妥协，不是靠算计，是六个疯子在办公室熬了三天三夜，用代码和创意烧出来的胜利。
"林悦。"李明突然叫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把AR交互界面再细化，我要看到用户情绪波动曲线。"
"早就准备好了。"我点开隐藏界面，数据流如银河倾泻，"根据小张的神经网络模型，用户停留时长每增加30秒，购买转化率提升17%。"
董事长突然站起身，全息影像在他西装上流淌："年轻人，要不要考虑跳槽？我给你三倍薪水。"
"王总说笑了。"李明突然笑出声，扯动的伤口让他倒抽冷气，"我们这帮疯子，离了彼此可活不成。"
走出客户公司时，夕阳正把玻璃幕墙染成金色。张伟被保安架走的背影像条丧家犬，小张突然掏出防风打火机："烧了这晦气地方！"
"省省吧，你舍得客户爸爸的空调？"陈姐踹他一脚，突然转头看我，"林悦，你睫毛上沾着代码。"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去翻化妆镜，却听见小李在身后闷笑。远处传来警笛声，李明正倚着路灯抽烟，烟雾缭绕中，我看见他眼角未干的血痂。
"今晚聚餐。"李明突然开口，烟头在暮色中明灭，"我请客，吃垮那家日料店。"
"我要吃帝王蟹！"小张蹦起来，被陈姐一巴掌拍在后背。
"先说好。"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客户打来的未接来电，"这单提成我要换最新款显卡。"
"美得你！"李明突然伸手揉我头发，疼得我差点撞上路灯杆，"先给老子把方案收尾！"
晚风卷着樱花吹过街道，我们笑闹着走向地铁站。小李突然举起平板，AR影像在我们头顶绽开烟花，客户logo在夜空中旋转成璀璨的星河。我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千百个广告人在熬夜，在争吵，在为创意发疯。
但此刻，我们就是自己的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