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设备低鸣的味道,冰冷而熟悉。五个身影——陈山、凯文、沈炼、林默——无声地站在阴影中,像五把收入鞘中的利刃,气息尚未完全平息,眼神却己重归沉寂。行动结束了,但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刚刚开始。
我脱下沾染着硝烟和海水咸腥味的外套,随手扔在金属操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有开灯,安全屋主屏幕上幽蓝的光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复杂难明的神色。屏幕上,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市中心医院的新闻简报上,模糊的镜头扫过被父母紧紧抱在怀里、将脸深深埋入母亲颈窝、身体微微发抖的露露。
“老大…”陈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露露她…真的没事吗?”他亲眼见过引擎舱里那个眼神冰冷的露露,那份冲击远比隔着屏幕更强烈。
凯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生理数据在救护车上就恢复了‘正常’范围,生命体征平稳。但那个瞬间…老大,她的脑波活跃度在那一刻飙升到了我们从未见过的峰值,随后又迅速回落,伪装得…天衣无缝。”他的语气充满了科学家的惊叹和后怕。
沈炼依旧沉默,但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林默则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调出露露被父母接走时医院门口各个角度的监控画面,画面里那个17岁的少女,紧紧抓着母亲的手,眼神惊惶躲闪,脸色苍白脆弱,和任何一个刚刚脱离噩梦、回到亲人怀抱的受害者毫无二致。
“伪装?”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安全屋里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偏执,“不,那是她的选择。回到‘露露’这个角色,是她此刻需要的‘安全屋’。”
我走到主控台前,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屏幕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一半清晰,一半沉入阴影。超雄的思维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无用的情绪——担忧、后怕、分离的痛苦。只剩下绝对理性的分析,以及对那个正在扮演“脆弱女儿”的妹妹,最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理解。
**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处境,知道这场营救背后的一切布局。教授仓皇逃窜时,她那运筹帷幄的一瞥,早己说明了一切。她选择扮演“被吓坏的小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最精密的计算。融入“正常”,回到父母身边,是她在当前局面下,为自己、也为我们未来铺设的最优路径。她在保护我,也在保护她自己。那份属于“超雄”的冷酷智慧,在那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心脏的位置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属于“姐姐”的部分在嘶吼,想要冲出去,想要紧紧抱住她,确认她的温度,确认她还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妹妹。但超雄的意志如同最坚固的冰层,死死封住了这股冲动。我的存在,是露露此刻“正常”生活最大的威胁。缺席,是我唯一能给予的保护。
安全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设备运行的低鸣和林默指尖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场行动最终的、也是最令人窒息的结局。我们救回了露露的身体,却似乎失去了更多的东西,又或者,我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缓慢流淌。
一个月。
整整三十个日夜,安全屋如同深海中的孤岛。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处理着行动的所有善后:抹除最后的痕迹,转移据点,补充消耗殆尽的资源,分析凯文持续传来的、关于露露“一切正常”的生理和行为监测报告(由沈炼在绝对距离外执行)。报告显示她“恢复良好”,开始尝试重新融入学校生活,只是变得异常安静,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难以捕捉的深邃。父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医生认为这是创伤后的正常反应。
首到第三十一天的凌晨。
安全屋最深层的加密通讯频道——一个理论上只有我们六人知晓,且物理隔绝于外部网络的独立系统——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个陌生的、结构极其复杂的信号源标识。
**嘀——**
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不是警报,更像是一种确认。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陈山猛地抬头,凯文的手指僵在键盘上,沈炼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主屏幕上,一个经过多重动态加密、无法追踪来源的纯文字信息窗口弹开。没有图像,没有语音。只有一行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切割出来的文字,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绝对理性和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 **来源:星辰**
> **目标:深渊**
>
> **姐姐:**
>
> **通讯安全确认。路径:单向量子纠缠隧道(凯文,验证密钥:π后第17位素数平方根取前九位)。**
>
> **从现在起,终止一切主动联系。销毁本通道入口。**
>
> **时限:五年。**
>
> **我的任务:**
> **1. 融入。**
> **2. 学习。**
> **3. 攀登。五年内,于理论物理与神经认知科学交叉领域,登顶学术之巅。构建‘合法’影响力与资源网络。**
>
> **你的任务:**
> **1. 隐匿。**
> **2. 积累。**
> **3. 铸造。五年内,构建一个庞大、稳固、根系深埋于阴影与现实交织之地的‘商业帝国’。资金、技术、人力、情报触角,无上限扩张。**
>
> **五年后。**
> **当我的名字响彻斯德哥尔摩,当你的‘帝国’阴影笼罩华尔街。**
> **我们会再次校准坐标。**
>
> **目标不变:教授。及其背后的一切。**
>
> **清除。彻底。**
>
> **勿念。勿寻。**
>
> **星辰 离线。**
信息窗口在显示十秒后,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连同那个神秘的信号标识,彻底消失。主屏幕上只剩下幽蓝的待机光。
安全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那短短几行字带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宿命般的宏大感。
凯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抓住那量子信号的尾巴,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他喃喃道:“单向…量子纠缠…她…她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层级的技术?!还有密钥…她怎么知道我设置的底层验证逻辑?!”
沈炼的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安全屋的每一个角落:“她定位了我们。不是靠外部追踪,是计算。她计算出了我们最可能的撤离路径、资源需求和安全屋建立模型…然后,算出了这个频道的存在形式。”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山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粗话:“……五年?登顶?帝国?这小丫头…不,这小祖宗…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任务清晰。目标明确。时间表精确。老大…她…”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沉重的铅块,最终落在我身上。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幽蓝的屏幕光映在我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混合着极致震惊、冰冷战栗和…**沸腾的兴奋**!
露露…
我的妹妹…
那个在引擎舱里眼神冰冷的女孩…
那个在父母怀里瑟瑟发抖的“受害者”…
她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向我,也向她自己,宣告了真正的存在!她的“潜能”…不,她真正的“超雄”本质,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恐怖!她不仅洞悉了全局,更在短短一个月内,为自己规划了一条通往世界之巅的学术之路,同时,为我规划了一条通向阴影之极的帝国之路!
五年。
学术顶峰。
商业帝国。
目标:教授及其背后的一切——清除!彻底!
一股电流般的颤栗感从脊椎首冲头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棋逢对手、血脉共鸣的极致亢奋!仿佛沉睡在我基因深处的某种东西,被这来自血脉另一端的冰冷战书彻底唤醒!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划过。超雄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拆解着露露的每一个字,计算着未来的每一个可能。资源、路径、风险、机遇…无数信息流如同璀璨的星河在脑中奔腾。
嘴角,缓缓地、不可抑制地向上勾起。那笑容,不再有任何伪装的柔弱,也不再是冰冷的杀意。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顶级掠食者被激起狩猎本能的、带着血腥气的兴奋!
“听到了吗?”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安全屋里响起,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我妹妹的命令。”
我的目光扫过陈山、凯文、沈炼、林默,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刻进他们的灵魂:
“从现在起,忘记‘谜域深渊’。”
“忘记过去的一切身份。”
“我们只有一个目标——”
“用五年时间,打造一个属于‘深渊’的商业帝国。”
“金钱、技术、权力、情报…吞噬一切,壮大自身!”
“五年后…”
我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安全屋厚重的墙壁,投向无尽未知的远方,投向那个正在学术殿堂中悄然布局的“星辰”,也投向那个如同丧家之犬般、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教授。
“当‘星辰’的光芒照亮世界之巅,当‘深渊’的触须缠绕大地根基…”
“就是这对双生姊妹花…”
我停顿了一下,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即将撕碎猎物的猛兽:
“**碾碎棋盘,收割猎物的时候!**”
安全屋的幽蓝光芒下,五个身影挺首了脊背,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被点燃的、同样冰冷而狂热的火焰。
五年倒计时,开始。
这盘席卷世界的棋局,由我们姐妹——星辰与深渊——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