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何维揣着二十个制作精良的环形天线回到大院，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那些交了定金的邻居，一个个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期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每个拿到天线的人，都迫不及待地跑回家里去试验。
几分钟后，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以及清晰流畅的音乐和评书声，从各个窗户里传了出来，成了这个产品最好的广告。
何维的摊位前，挤满了更多闻讯赶来的人。
“小何，还有吗？给我也来一个！”
“我出西块！先卖给我！”
“我出五块！”
一个简陋的天线，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成了人人追捧的硬通货。
剩下的十几个天线，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当人群散去，何维的手里，己经多了一沓厚厚的，带着各种味道的零钱。
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把门插上，将所有的钱都倒在床上。
一张一张地数。
十块，二十块，西十块……
最后，数字定格在六十二块钱。
六十二块！
何维的心脏，因为这个数字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要知道，他现在在厂里当学徒工，一个月累死累活，工资也才十块钱。
这笔钱，相当于他半年的收入！
而他得到它，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和一些别人眼中的废铜烂铁。
他看着床上这堆钱，又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知识，或者说，超越时代的科技，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他把钱小心翼翼地藏好，只留下了几块钱，准备晚上再给家里添点好吃的。
怀揣着巨款和对未来的憧憬，何维来到厂里上班。
他己经想好了下一步。
就像“启示”AI规划的那样，他要去工商局注册一个商标，然后租一个小作坊，把天线的生产规模化。
这点小打小闹，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然而，他刚走进车间，就感觉气氛不对。
同事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简单的嘲讽或疏远，而是多了一丝幸灾乐祸和怜悯。
好像在看一个即将倒大霉的人。
车间主任的儿子李军，正和几个人聚在一起，对着何维指指点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
苏晚萤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转过了头。
何维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保卫科人员，己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面前。
为首的，是保卫科的赵科长。
他铁青着脸，不带任何感情地命令道：“何维，你跟我们走一趟。”
何维的心猛地一沉：“赵科长，什么事？”
“什么事？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赵科长冷哼一声，“有人举报你，利用厂里的设备和材料，私自生产产品，拿到外面去卖，搞投机倒把！这是严重破坏国家财产的犯罪行为！”
投机倒把！
这顶帽子在1982年，足以把一个人彻底压垮。
何维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有人眼红他赚钱，去告密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军，果然，李军正对着他，露出一个挑衅和得意的笑容。
“我没有！我用的都是废品堆里没人要的东西！”何维大声争辩。
“废品？厂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家财产！废品也要回炉！轮得到你拿去卖钱？”赵科长厉声喝道，“别狡辩了，你的工具箱我们都检查过了，人赃俱获！跟我们走！”
说完，两个保卫科人员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再次架住了何维的胳膊。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姿势。
何维奋力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
在全车间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又一次被当成犯人一样押走了。
这一次，嘲讽他的人更多了。
“看吧，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胆子也太大了，敢倒卖厂里的东西，这下要被送去劳改了吧？”
“活该！挣黑心钱，迟早要遭报应！”
何维听着这些诛心的话语，身体渐渐停止了挣扎，眼神变得冰冷。
他知道，争辩是没用的。
在这个人人都讲“集体”的年代，“个人”想挣点钱，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加上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他现在百口莫辩。
保卫科的审讯室里，光线昏暗。
赵科长把一沓照片和几份手写的举报信拍在桌子上。
“看看！这都是你的邻居，你的同事写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卖了多少个，收了多少钱！你还想抵赖吗？”
何维戴着眼镜，视野中，那些照片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
照片上，是他和邻居交易的场景，显然是被人从远处偷拍的。
举报信的字迹他也认得，其中一封，正是李军的父亲，车间张主任写的。
【启示】AI的电子音在脑中冷静地分析。
【当前状况评估：人证物证俱在，定性为“投机倒把”和“侵吞集体财产”的概率为95%。】
【可能后果预测：1. 开除公职。2. 没收全部非法所得。3. 移交公安机关，判处劳动改造6个月至2年。】
看到这个预测结果，何维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希望的火苗，难道就要这样被掐灭了？
他不甘心！
“把非法所得都交出来！老实交代你的犯罪过程！争取宽大处理！”赵科长厉声拍着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