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证中心的老吴带着两名助手走进病房时，我正“昏睡”在病床上。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种更复杂的味道取代——橡胶手套的滑石粉味、试剂瓶的化学气息，还有老吴身上常年不散的、淡淡的烟草味。
“秦队说的针孔在颈后右侧，靠近发际线。”老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沉稳，“小心操作，别破坏皮肤组织。”
冰凉的仪器探过来时，我睫毛颤了颤，假装被惊醒，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老吴立刻停手，镜片后的眼睛看向我：“林小姐，我们需要取一点皮肤组织样本，配合调查。”
我眨了眨眼，露出茫然又顺从的表情，声音轻得像羽毛：“……好。”
金属探针触碰到后颈的瞬间，那熟悉的刺痛感再次窜上来。我攥紧被子，指节泛白，却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余光瞥见老吴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眉头越皱越紧。
“针孔边缘有轻微红肿，皮下组织有出血点。”他一边记录一边说，“不是普通注射针孔，角度很刁钻，像是从背后突然袭击留下的。”
助手在旁边低声问：“吴哥，像不像麻醉剂？”
“不像。”老吴摇摇头，用棉签蘸了试剂轻轻涂抹，“普通麻醉剂针头没这么细，而且残留物反应不对……得回去化验才知道。”
他们采集样本时，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发呆。林晚的记忆碎片里，那个模糊的男性身影总在晃动——高个子，穿黑色连帽衫，手指很长，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污渍。他把针管扎进我后颈时，我闻到过一股很淡的、类似杏仁的苦甜味。
杏仁味……氰化物？不对，氰化物发作太快，不可能留时间让她坠楼。那会是什么？
“好了，林小姐，谢谢你配合。”老吴收起仪器，语气缓和了些，“有结果我们会尽快通知警方。”
他们离开后，病房又恢复了寂静。但我知道，这寂静只是表象。秦薇肯定在外面等着化验结果，而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说不定也在盯着这里。
手机还在证物袋里。那些偷拍的照片像毒蛇，盘踞在我脑子里。林晚对秦薇的痴迷己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可秦薇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愤怒和怀疑，从来没有过爱意。这对“未婚妻”之间，到底藏着多少谎言？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又回到了车祸现场。方向盘失控的瞬间，我看到对面车道上的货车司机在笑，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一口黄牙。那笑容不像意外，更像早就等着我撞上去。
沈拓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而林晚的坠楼，和沈拓的车祸，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秦薇站在门口，脸色比刚才更沉，手里捏着一张化验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吴初步化验结果出来了。”她走到床边，把化验单拍在我面前，“林晚后颈的针孔里，有肌肉松弛剂的残留物。剂量不大，但足够让人瞬间失去力气。”
我盯着化验单上的字，心脏沉了下去。肌肉松弛剂，坠楼……凶手是想让她死得像意外。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秦薇的目光像钉子，钉在我脸上，“有人想杀你。”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故意让声音带着颤抖：“……我就知道不是自杀……秦警官，你一定要找到他……”
“我会的。”秦薇的声音很冷，“但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到底看到了凶手的脸没有。”
她的逼问让我想起林晚手机里的照片。那些照片里，秦薇在咖啡馆见的那个男人，侧脸轮廓和记忆碎片里的黑影有点像。
“……记不清了。”我低下头，假装回忆，“那天风太大，他戴着帽子……但我好像看到他手腕上有个纹身，像只鹰。”
秦薇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知道，我赌对了。林晚的记忆碎片里，那个纹身一闪而过，而秦薇的反应告诉我，她认识这个人。
“你确定是鹰？”她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不确定。”我含糊其辞，“可能是别的……我头太痛了。”
秦薇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拆穿我的谎言。但她最后只是转身：“你好好休息，警方会24小时保护你。”
她走后，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秦薇的车就停在楼下，她坐在驾驶座上，侧脸对着我，手里夹着一支烟，火光在雨夜里明明灭灭。
她在想什么？那个有鹰纹身的男人是谁？和沈拓的车祸有关吗？
突然，手机在证物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我心里一动，看向门口的女警。她正在低头玩手机，没注意我。
我悄悄走过去，假装拿水杯，手指飞快地滑过证物袋。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东西拿到了吗？老地方见。”
东西？什么东西？
我心脏狂跳，刚想再看，女警突然抬头：“林小姐，你需要什么？”
“没、没什么。”我缩回手，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有点渴。”
女警倒了杯水递给我，眼神里的警惕又重了几分。
我接过水杯，指尖冰凉。那个发短信的人，肯定和凶手有关。他以为林晚没死，还在催她交东西。
林晚到底藏了什么？
窗外的雨还在下，秦薇的车始终没动。而我知道，今晚注定不会平静。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很快就会再次动手。
因为我手里，握着他想要的“东西”——或许，就是林晚用生命换来的，能揭开所有真相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