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卧室里,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光带。
林晚舟蜷缩在宽大的床上,身体的不适感稍有缓解,但心头的沉重和混乱却丝毫未减。
沈聿白早上离开后就没再回来,老夫人也体贴地没来打扰,留她一个人在寂静中咀嚼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妈妈”两个字。
林晚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才接通电话:“喂,妈妈?”
“晚舟啊!”林母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大洋彼岸的关切,“最近怎么样?我和你爸都惦记着你呢。”
“妈,我很好。”林晚舟下意识地坐首了些,声音放得轻柔,“你们呢?身体都好吗?”
“好着呢!”林母的声音充满喜悦,“我们商量着,等他一拆架,就马上订机票回国!算算日子,也就一周左右了!”
“真的?太好了!”林晚舟由衷地高兴,父母的归来仿佛是在这冰冷漩涡中投下的一缕暖阳。
“是啊,是该回去看看你了。”
林父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浑厚中带着慈爱,“也正好,去拜访拜访沈家。你嫁过去也有些日子了,我们做父母的,总得正式见见亲家,感谢他们对你的照顾。”林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郑重。
听到“拜访亲家”、“感谢照顾”,林晚舟的心猛地一揪。
沈家……老夫人是真心待她好,可沈夫人那若有似无的审视和冷漠,还有沈聿白那令人窒息的态度……她该如何向父母解释这一切?
难道告诉他们,她和沈聿白只是契约婚姻,而昨晚还发生了那样不堪的“意外”,甚至可能……?
一股强烈的酸涩涌上鼻尖,她赶紧压下,强笑道:“嗯,好,我知道了。等你们确定了行程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们。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别太赶。”
又聊了几句家常,叮嘱父母好好休息,林晚舟才挂了电话。
挂了父母的电话,那份短暂的温暖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更深的冰冷和恐惧。
父母即将归来的喜悦被现实的狰狞彻底冲散。她该如何面对?
如何解释这畸形的婚姻和昨夜失控的纠缠?沈聿白那句关于孩子的宣告,像巨石压在心口。
就在她深陷绝望的泥沼,被混乱和恐惧吞噬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划破了寂静!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林晚舟心头一跳,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明显经过处理、带着电流杂音、分辨不出男女的怪异声音,语速极快,营造出一种刻不容缓的紧张:
“是沈太太林晚舟吗?”
“……我是。你是哪位?”林晚舟的心提了起来,林家培养出的冷静让她试图分析这声音。
“沈先生出事了!”
那个声音急促地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恐慌,
“就在城西的‘静心’疗养院!他查到了昨晚给你下药的关键线索,亲自去堵人,结果中了对方的圈套!对方有枪!非常凶悍!他带的人被引开了!现在他一个人被困在疗养院后门废弃的仓库区!情况万分危急!对方放话…放话说要他的命!你快去!也许只有你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快!再晚就来不及了!记住,是‘静心’疗养院后门废弃的仓库区!千万别报警!也别联系沈家其他人!对方可能监听了沈家的通讯!报警或联系别人,会立刻引爆他们撕票!”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猛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嘟…嘟…嘟…”
林晚舟握着手机,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刺穿她的心脏!
沈聿白出事了!为了给她查下药的人!有枪!
“不...不可能...”她失声低喃,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理智告诉她应该冷静,应该确认!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颤抖地翻出沈聿白的号码,用力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沈聿白那低沉冷静的声音,而是冰冷无情的电子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
林晚舟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沈聿白那样的人,手机几乎从不关机!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明明说了要去“处理”苏蔓!关机...失联...这异常的现象,瞬间和那个恐怖电话的内容重叠在一起,在她脑海中形成了最可怕的画面!
一定是出事了!那个电话说的是真的!他关机了,联系不上,就是在危险中!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根本没想过,沈聿白此刻正在沈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里,主持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跨国并购视频会议。
会议开始前,他习惯性地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而恰巧,他常用的那部手机在会议中途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这种巧合,在平时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不便,但在此刻,却成了压垮林晚舟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也没有想到去问老夫人或者管家。一方面,那个变声电话警告了“不能报警,对方有监听”,这让她潜意识里觉得任何联系外界的举动都可能危及沈聿白的安全;
另一方面,巨大的恐慌让她思维短路,她满脑子只剩下那个废弃仓库和沈聿白可能浑身是血的场景!时间就是生命!她必须立刻赶过去!多耽误一秒,他就多一分危险!
“静心疗养院……后门废弃仓库……” 林晚舟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重复地址。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剧烈的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腰腹,让她痛得闷哼一声,但这痛楚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沈聿白可能正在承受着更可怕的痛苦!
她完全顾不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柔软的丝质家居服,脚上甚至只踩着一双室内拖鞋。
她抓起手机和一个小小的手包,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赤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
“王叔!王叔!”她冲下楼梯,对着空旷的客厅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带着哭腔,“快!备车!去城西的‘静心’疗养院!快!要最快!聿白有危险!”
正在擦拭古董花瓶的佣人张妈被她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样子吓得差点打翻花瓶。
司机王叔闻声从侧厅跑出来,看到林晚舟惨白的脸、赤着的脚(拖鞋在奔跑中掉了一只)、凌乱的头发和惊恐欲绝的眼神,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少奶奶!您…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先生他怎么了?”王叔急忙上前,试图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晚舟。
“别碰我!”林晚舟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涣散又疯狂,死死抓住王叔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快去开车!去城西‘静心’疗养院后门的废弃仓库!聿白在那里!他出事了!有人要杀他!快去救他!求你了!快啊!”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王叔被她这副模样彻底吓住了。他从未见过温婉安静的少奶奶如此失态。
听到事关沈聿白的生死,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哪怕觉得少奶奶的状态和这要求都透着诡异。
“好!好!少奶奶您别急!我马上去开车!您…您先穿件外套,穿好鞋…”王叔一边安抚,一边飞快地冲向车库。
林晚舟哪里还顾得上穿鞋穿外套?
她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另一只脚上还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拖鞋,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不停地颤抖,眼睛死死盯着车库的方向,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凌迟。
终于,车子咆哮着冲到门口。林晚舟不等王叔下车开门,自己猛地拉开后车门就扑了进去,嘶声喊道:“快!开车!用最快的速度!”
王叔一脚油门,性能优越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沈家老宅的大门。
林晚舟蜷缩在后座,紧紧抱着自己,牙齿因为寒冷和恐惧咯咯作响。她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快!再快一点!沈聿白,你一定要等我!你不能有事!
她完全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成功的视频会议。沈聿白揉了揉眉心,示意助理将备用手机递给他。
他刚开机,屏幕上就跳出了林晚舟刚才那通未接来电的提示,时间显示就在几分钟前。
他看着那个名字,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她主动给他打电话?这倒是少见。他正想回拨过去,助理又递过来一份急需签字的文件。沈聿白暂时将手机放在一边,专注于工作。
而林晚舟的车,正载着她那颗被恐惧和担忧完全吞噬的心,义无反顾地驶向苏蔓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的陷阱中心。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巧合的关机和一场致命的误会,开始加速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