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剧场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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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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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星海剧场传说
作者:
发条猫头鹰小咕噜
本章字数:
6354
更新时间:
2025-07-09

几天后,在弥漫着铁锈和菌丝甜香的薄雾中,汀克拄着那根临时加固过的金属拐杖,背着沉重的工具包,和背着大包小包、显得异常兴奋又有些紧张的格洛克一起,离开了“永恒齿轮歌剧院”的巨大阴影,向着迷雾深处、属于矮人地界的修锤镇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影很快被巨大齿轮转动的阴影和虬结的发光菌丝森林吞噬。

剧院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和死寂。巨大的空间仿佛被放大了十倍,每一个细微的声音——水滴落下、老鼠(或许是发条鼠?)在黑暗中窜过、风吹过破窗的呜咽、甚至灰尘落下的簌簌声——都被这死寂放大,敲打在耳膜上,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独感。只剩下艾德森、重伤未愈、意识时清醒时模糊的螺丝,以及那九名如同初生婴儿般陷入巨大认知混乱的夺心魔,其中罗克的状态相对好那么一丝丝,至少他能勉强维持一个“思考”的姿态,而不是彻底

艾德森感觉自己也被这巨大的空虚吞噬了。维克多的牺牲像一道深可见骨、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故乡的陌生与怪诞带来的不是亲切,而是更深的疏离和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凉。同伴的离去更添孤寂,尤其是汀克那矮壮的身影和格洛克机警的小脸消失后,这巨大的废墟仿佛只剩下她一个活物在挣扎。而眼前,是沉重的责任:一个生命垂危、失去手臂、精神濒临崩溃的螺丝;九个失去了精神枷锁却陷入更可怕精神荒漠的夺心魔;还有维克多那如同滚烫烙铁般印在灵魂深处的托付——“莉亚…守护…”。莉亚在哪里?在这片巨大、冰冷、危机西伏、遍布着未知机械生物和诡异菌类的钢铁森林中,一个柔弱的小女孩该如何生存?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弃在巨大齿轮缝隙里的螺丝,徒劳地试图阻止这冰冷命运的碾轧。

最初的几天,艾德森几乎被绝望淹没。她机械地照顾着螺丝。他的胸口处感染了,持续低烧,神志不清时常常发出惊恐的呓语,喊着死去的同伴名字或是“别过来!”。艾德森只能用冷凝水一遍遍为他擦拭降温,用歌声魔法缓解他的痛苦,但那效果微乎其微。她看着螺丝那失去手臂后空荡荡的肩膀,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夺心魔们则如同失去了蜂巢的工蜂,在剧院巨大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飘荡。它们的动作迟缓而缺乏目的性,复眼中闪烁着混乱的光芒,有时会长时间地停留在某个巨大的齿轮前,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冷的金属,仿佛在读取上面残留的信息,又像是在思考一个永远无法理解的谜题。它们偶尔会聚在一起,进行着无声的意念交流,但那交流似乎也充满了困惑和方向性的迷失。“…意义?…”“…去哪里?…”“…感觉…空…”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散落在空气中。罗克会尝试着用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触碰艾德森,传递过来的大多是混乱的碎片:对过去被控制状态的扭曲记忆(强制服从的冰冷感、集体意志的压迫),对主脑意志本能的恐惧残留,以及对“自我”存在的巨大困惑。“…我是…罗克?…还是…一串…编号?…自由…是什么?…” 当艾德森向他传递“莉亚”这个概念——维克多的妹妹,一个需要被找到和保护的小女孩时,得到的回应微弱而模糊,充满了巨大的问号。“…莉亚…重要?…为什么?…守护…如何…做到?…” 这些概念对它们如同天书。

焦灼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日夜缠绕着艾德森的心。她被困在这座巨大的钢铁坟墓里,守护着维克多最后的托付,却不知该向何方迈出第一步。钱、物资、信息…一切都匮乏得令人绝望。每一次外出寻找食物和水都如同一次危险的冒险,她必须时刻警惕着迷雾中可能潜藏的危险——那些被遗弃的、可能还在活动的守卫机械?那些在巨大菌丝林中穿梭的、形态怪异的生物?甚至…主脑的搜索小队?她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

一个月圆之夜。惨白的月光异常明亮,如同一道冰冷的聚光灯,恰好从剧院穹顶最大的破洞倾泻而下,照亮了舞台中央布满灰尘的区域,仿佛特意为某个迟到的演员准备的追光。艾德森独自坐在光柱的边缘,抱着膝盖,巨大的孤独感和对未来的迷茫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维克多优雅身影在紫色光柱中消散的画面、汀克和格洛克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夺心魔们空洞的眼神、螺丝痛苦的呻吟、还有莉亚那模糊的、不知身在何方的面庞…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翻腾、撕扯。手臂藤蔓纹身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身体蜷缩成一团。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和剧痛中,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月光下那片被照亮的舞台。那被尘埃覆盖的台板,那垂落的破败帷幕,那隐没在黑暗中的巨大布景框架…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她。这里…本不该是坟墓。这里曾经是光芒汇聚之地,是故事上演、情感奔流、梦想飞翔的场所。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涌起,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她渴望站在那光下!不是作为逃亡者,不是作为悲伤的遗孤,而是作为一个…表达者!她渴望发出声音!不是哭泣,不是哀叹,而是歌唱!诉说!将心中那沉重的、几乎要压垮她的情感洪流——对维克多的思念、对莉亚的担忧、对自由的渴望、对故乡毁灭这残酷命运的愤怒与不甘——通过另一种方式,一种更宏大、更首接的方式宣泄出来!她渴望被听见,哪怕听众只有这冰冷的钢铁和无声的尘埃!这个念头是如此突兀,却又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肉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绝望。仿佛这座沉睡的钢铁巨兽,用它空旷的回响和冰冷的骨架,无声地呼唤着她,为她提供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第二天,当第一缕带着铁锈味的光线从破窗透入,艾德森开始了。没有计划,没有目的,仅仅是为了对抗那噬人的空虚和无处宣泄的悲痛,为了回应昨夜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她找到一块相对完整的破幕布,开始力所能及地清理靠近舞台边缘的一小块区域。用破布蘸着冰冷的冷凝水,用力擦拭着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台板,每一次擦拭都带起一片呛人的尘雾。她找到一根断掉的、沉重的幕布杆,用尽力气将它支撑起来,勉强挂起一小片垂落的帷幕,创造出一个简陋的、不足两米见方的、属于自己的小小“舞台”。动作机械而专注,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混合着灰尘变成泥泞的痕迹,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净化仪式。

清理工作本身似乎就带着一种奇异的疗愈作用。身体的疲惫暂时压过了精神的痛苦,每一次抹去厚厚的灰尘,都仿佛在擦拭心头的阴霾,露出下面被掩盖的、属于这座剧院曾经的荣光。当她终于在那块清理出来的、微微反光的台板上站定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包裹了她。尽管台下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缓慢转动的齿轮阴影和无声飘荡的尘埃,但一种莫名的庄严感油然而生。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次开口,轻轻哼唱起那首古老的摇篮曲。这一次,声音不再像夜晚那般颤抖无助。它自然而然地、更加清晰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稳定和力量。歌声在空旷的穹顶下产生了更加清晰的共鸣,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又反弹回来,形成一种奇妙的混响。歌声里依然有悲伤,有对维克多的深切思念,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平静?一丝在绝望深渊中抓住一根浮木般的、微弱的慰藉?更重要的是,当她专注于歌唱时,手臂那撕裂般的剧痛,竟然真的如同退潮般减弱了!

几天后,当她再次站在那小小的“舞台”上,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尝试着加入一些更复杂的旋律和情感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好奇和怯生生的意念波动触碰了她。艾德森惊讶地停下,循着那微弱的波动望去。在剧院那扇巨大、扭曲的金属大门缝隙外,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如同几株从钢铁废墟中顽强探出头的小草。

那是几个阿姆娜当地的流浪孩子。他们的皮肤带着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头发干枯如同乱草,身上穿着由粗糙的合成纤维、废弃的帆布和不知名兽皮胡乱拼凑的简陋衣服,打着层层补丁。有的额角或手臂上镶嵌着微小的、功能不明的辅助齿轮或简陋的机械义肢部件,闪烁着黯淡的光,显然是为了适应或弥补在这严酷环境中的生存。他们怯生生地扒着门缝,几双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受惊的小兽,充满了警惕,但也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光芒,紧紧盯着舞台上的艾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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