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明晃晃的阳光晒得地面微微发烫,姜灼才终于慢悠悠地晃荡到小区门口……没办法,被窝太舒服,姜小猪一个没留神又睡过去了。
张大爷依然窝在小小的保安亭里,翘着二郎腿,脚丫子跟着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的黄梅戏打拍子,“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唱腔悠扬。
大老远望见姜灼晃过来,扯开嗓子就喊:“小姜啊,昨晚是不是在外面过夜了?”
姜灼走近了才点点头,顺手从张大爷搁在窗台小桌上的瓜子碟里拈来一把,倚着老墙根,熟练地嗑起来。咔哒咔哒,瓜子壳在她唇齿间利落分离,不一会儿,窗台上就堆起一小撮小山。
暖融融的阳光像一层薄薄的金纱,懒洋洋地裹在她身上,把那份闲适惬意烘托得格外清晰。
张大爷见状,赶紧把碟子里剩下那小半把瓜子护住,瞪着眼拍开姜灼还想探进窗户的手:“我还指望它消磨时间呢,你别都给我嗑完喽!”
姜灼拖长了调子“哦——”一声,慢吞吞首起身子,拍拍沾在衣角的碎屑,准备走人。刚转过身,就听见张大爷在身后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带着点看透世情的得意:“老夫掐指一算,你昨晚啊……是去渡情劫了!”
初遇那天姜灼追余烬的鸡飞狗跳被张大爷瞧去了,再加上姜灼跟余烬简首不要太好认,一个接一个彻夜不归,是个人都能联系起来。
但姜灼还是很给面子,松开环抱在胸前的手臂,双手合十,微微前倾身子,眼巴巴地望着保安亭里的张大爷,那模样真真像个为情所困、求神拜佛的小姑娘了:“大师,此劫……可解?”声音里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愁绪。
“还不速速说清楚些。”张大爷捋了捋不存在的山羊胡,意识到似乎目的太过明显,欲盖弥彰讪笑道:“知道的细节越多,越好解决嘛。”
姜灼看破不说破,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老一辈其实不比年轻人保守多少。含蓄内敛的老一辈生了十西亿人……况且有时候老人的意见确实挺有新意的。
“财诱,”姜灼耸耸肩,言简意赅,“……没成功。”几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张大爷闻言,枯瘦得像老树根的手指在木桌案上“笃笃”地敲击着,沉吟了良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意味深长的叹息:“唉,真可惜我生了个女儿。”
姜灼嘴角抽抽,就知道他为老不尊,打个哈哈溜之大吉了。
小区里还是老样子,时光在这里近乎凝滞。几个老头儿围在一起下象棋,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唠家长里短。
姜灼踮着脚尖,像只灵敏的猫,小心翼翼想从这群比自己还能唠嗑的“情报中心”边缘溜过去。只可惜,人算不如狗算,到底还是没逃过阿黄那雷达似的鼻子。
阿黄是条圆滚滚的哈巴狗,仗着人畜无害和小巧的体型,大多时候都自由散漫,没被拴着。它也听话,活动范围基本就在一楼门口那片巴掌大的地界,多数时候是摊在那儿晒太阳打盹。
一嗅到姜灼的气息,阿黄立刻来了精神,舌头欢快地甩在风里,“汪汪汪”叫着,撒开小短腿就冲了上来。姜灼蹲下身,一把抵住它毛茸茸、热烘烘的脑袋瓜,凑近轻轻一嗅,随即一脸嫌弃地把它推开:“臭阿黄!你是不是又偷偷吃屎了!”
阿黄被推得一个趔趄,睁着哈巴狗特有的、湿漉漉的黑眼珠,委屈地“哼哼”着,小尾巴也了,一副可怜巴巴求安慰的模样。
可惜姜灼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根本不吃这套,看它还想凑上来舔,又用手把它拱远了些:“还想舔我!”
阿黄知难而退,它是有尊严的狗,才不要做舔狗!于是高傲地一扭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嘤”,扭着圆屁股,气鼓鼓趴回老地方去了。
姜灼下意识摸摸口袋,才想起来这是夏柠的衣裳,她逗阿黄的小零食不在身边。最终丢下一根烟,精准落到阿黄短短的鼻子旁。
留下阿黄一脸懵懂地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那根散发着陌生气味的“小棍子”嗅个不停。
姜灼上楼敲响了李奶奶家的门……钥匙也落卫衣里了。
开门的是余烬,“李奶奶下楼散步了。”他解释说。
姜灼仰头,发现他高高大大的都要顶上门框了,莫名替他生出一股委屈感。上半身是一件黑白杠的运动外套,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姜灼估摸里面是真空。
前额碎发有点长了,微微越过眉梢,如此反而衬得眼睛更加深邃。此刻,那双眼尾天生微微上扬、看狗都自带三分深情的桃花眼,正没什么情绪地落在姜灼身上。
姜灼觉得那目光就像初冬夹杂着雪花的冰雨,落到皮肤上先激起一阵凉意,紧接着身体反应过来,暖意才慢吞吞地从骨头缝里回流,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麻。
视线下移,眼窝下还有淡青色黑眼圈。
余烬把下巴藏进衣领,声音闷在布料里:“再不说话我可关门了。”
“诶,你这人。”姜灼回过神。
果然,这才是他们俩正常的相处模式——一个随时想关门,一个总想扒着门缝。
“免费的晚餐吃吗?”姜灼双手环抱斜依着门框,另起话头。
余烬声音里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倦意:“不吃。”
谎话信手拈来:“昨晚害你一夜没睡,我这不是想补偿你嘛。”
姜灼果然不擅长求人,转眼又外强中干威胁:“烟钱还没结呢,不听我的我去告你啊。”
余烬笑笑:“不予立案。”
硬的不行来软的,姜灼伸手去拉余烬外套下摆。余烬躲开,姜灼原形毕露瞪他一眼,捞到了声音又软下来,慢慢悠悠晃着:“你就别跟我唱一次反调不行吗?”
那双原本稍带冷冽的凤眼,此刻像浸了蜜糖,眼波流转间仿佛有蜂蜜流淌出来,是个人都很难硬下心肠拒绝。
余烬无欲无求,冷冷开口:“你不适合撒娇。”
闻言姜灼不乐意了,一把撒开手叉着腰:“你是我见过最没眼光的。”
余烬原封不动反呛回去:“你是我见过眼光最好的。”
姜灼没脸没顺杆子往上爬:“在我眼里你不仅英俊潇洒,还善解人意,肯定舍不得拒绝别人对不对?”说完布灵布灵对余烬眨眨眼。
余烬静静垂眸看她表演。
姜灼成功被他挑衅的眼神惹炸毛,恶狠狠道:“你到底去不去!”
余烬应下了,嘴上不饶人:“再不同意某人给我跪了,我可受不起。”
姜灼掏出杀手锏:“余烬你的嘴尝起来最好也这么硬。”
话音落下,余烬果然不说话了。
姜灼露出胜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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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不信邪嘬了好几口……软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