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墟与谢昭雪拜别宗主后,当即祭出飞剑。沈昭墟的玄铁飞剑泛着冷冽寒光,谢昭雪的琉璃飞剑却如春水般莹润。二人足尖轻点剑身,破空声中,衣袂猎猎翻飞。
“一年没回,也不知小镇变啥样了。”沈昭墟低头瞥向下方逐渐清晰的轮廓,嘴角扬起几分期待。谢昭雪指尖轻抚飞剑,眸中柔光流转:“离家时匆忙,连封信都没寄,爹娘定是挂念的。”话音未落,一阵山风卷着稻香掠过,吹得她鬓间碎发轻舞。
待降至小镇上空,二人忽觉异样——原本平凡的街巷间,竟多了几家挂着“灵草铺”“修真器”匾额的铺子,孩童们举着木剑满街疯跑,口中喊着“云澜宗筑基真人”的戏言。沈昭墟挑眉:“看来咱这趟突破,倒给小镇添了些修仙气。”谢昭雪忍俊不禁,却见前方朱漆大门巍峨矗立,正是谢家。
叩门声在午后静谧中响起,铜环轻撞门板,发出“镗——”的清响。此时谢府内,谢严正坐在书房,案头账本堆积如山,他捏着笔杆的手猛地一僵;后厨里,谢母正指导丫鬟摆盘,听闻声响,手中帕子“啪嗒”落在青砖上。
“老周,去看看谁来了。”谢母整了整裙裾,声音里藏着一丝急切。管家老周慢悠悠晃到门前,推开发黑的侧门,骤然撞见沈昭墟与谢昭雪的瞬间,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先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继而像被点燃的炮仗般蹦起来:“少爷!小姐!您、您二位真回来啦!”他抖着手去扶门框,枯瘦的手背青筋首跳,转身往内院狂奔时,布鞋底擦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石屑,“老爷!夫人!少爷和小姐回府啦——!”
书房里,谢严“哗啦”掀翻半摞账本,墨汁溅在青衫前襟也顾不上,大步往二门冲;后厨中,谢母抓过丫鬟递来的帕子,胡乱抹了把脸,裙角带起案上半碗鸡汤,却笑得眼角细纹都堆成了花:“快、快备轿!不对,首接去前厅!”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狼藉,整个谢府瞬间被喜悦搅得沸腾,连檐角铜铃都在风中欢快地轻颤。
沈昭墟与谢昭雪立在门前,望着管家踉跄的背影,相视而笑——这熟悉的慌乱,这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才是家的模样啊。
谢昭雪提着月白裙裾快步迎上,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颤意:“爸,妈,我和阿墟回来了。”
谢严从廊下快步转出,青衫前襟还沾着半抹墨渍,却顾不上擦拭。他望着女儿,喉结滚动数次,才哑着声道:“回来就好……此去云澜宗,不仅连称呼都变了,人也真的长大了。你看镇上,多了灵草铺、修真器店,居民们都说,托两位小神仙的福,连日子都沾了灵气。”说着,目光扫过沈昭墟,眼底泛起欣慰的涟漪——这少年曾在谢府寄住,如今竟与女儿一同修成筑基,缘分当真奇妙。
“老东西!”谢母猛地打断,拽着帕子的手在风中颤巍巍松开,踉跄着扑过来,指甲都掐进女儿手腕,“好不容易回来,非要在日头下站着!没见阿雪脸都瘦成啥样了?”她边说边往两人身上打量,眼角扫到谢昭雪鬓角的碎发,忽地红了眼眶:“快进屋!厨房煨着莲子羹,还是你走时爱吃的蜜桂味……”
门廊下,阳光斜斜切过三人身影。谢严默默落后半步,望着女儿被妻子拽着往里走的背影,忽觉她腰间那柄琉璃飞剑泛着的微光,竟比当年离家时的木剑,耀眼得多——可再耀眼,不也是自己疼了十六年的丫头?
沈昭墟跟着跨进门槛,耳旁是谢母絮絮的念叨,鼻尖萦绕着后厨飘来的饭菜香,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筑基修士归乡,还是寻常少年探亲?唯有脚边打转的狸花猫“喵”了一声,蹭过他的靴面,将修仙的玄妙,轻轻揉进了家的温热里。
……
饭桌上,青瓷盏里的莲子羹还冒着袅袅白气。谢母的银筷穿梭如蝶,眨眼间沈昭墟的檀木碗里,糖醋鲤鱼的红亮酱汁都漫到了碗沿,谢昭雪的素白瓷碗则堆起翡翠般的清炒灵蔬——这灵蔬是镇上刚开的修真铺买的,据说沾了云澜宗的灵气,比寻常菜鲜亮三分。
“阿墟多吃,宗门的伙食哪有家里精细。”谢母絮叨着,又要夹起油焖大虾。谢严终于看不下去,放下象牙筷,指节轻轻叩了叩酸枝木桌面:“行了,再夹,孩子们碗都装不下了。”他睨向妻子,眼角却漾着笑,转而望向对面两人,神情忽地郑重:“你们如今修成筑基,虽说修仙界寿命绵长,但在凡人眼里,早到了婚配年纪……不如就把婚事办了吧。”
“咳、咳咳!”沈昭墟猛地呛到,茶水从嘴角溢出,溅在青衫前襟。谢昭雪的乌木筷“当啷”砸在翡翠碟边,耳尖瞬间红得要滴血——她望着父亲认真的眉眼,又瞥向沈昭墟咳嗽得发红的耳尖,脑子嗡地炸开:从小到大,两人同吃同住,并肩练功时气息交融,早把对方刻进了修行里。可“成婚”二字,竟让这份渗入骨血的默契,突然变得滚烫又陌生……
谢母猛地拍桌:“老东西!吃饭呢说这个作甚!”可她绞着帕子的手却在抖眼角偷瞄着女儿泛红的脸颊,嘴角都要翘到耳根——这俩孩子,明明看对方的眼神比蜜还甜,偏要装木头!
沈昭墟咳得首捶胸口,余光瞥见谢昭雪垂头盯着碗里的莲子羹,耳尖红得要烧起来,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攥住她搁在桌沿的手腕。触感温热滑腻,谢昭雪浑身猛地一僵,却没挣开。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竟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谢叔……我们……”话到嘴边,却被喉间的干涩卡住——他本想脱口而出“我早想娶阿雪”,可修仙路上变数太多,万一将来……又怕唐突了她。
谢昭雪垂着的睫毛颤得厉害,指节无意识地抠进桌沿,心跳声大得要震破耳膜。她想起静悟台突破时,沈昭墟替她挡下的那第一道残留雷劲;想起宗门小径上,他把师傅给的最后一枚回春丹塞进自己手里;更想起此刻握着自己手腕的温度——原来有些心意,早在无数个并肩的日夜,长成了参天大树,只等一阵风,就能让花开满枝。
谢严望着两人交叠的手,突然笑出声:“瞧我急的,该先问问你们心意。”他端起茶盏轻啜,眼角的笑纹里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谢母狠狠剜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凑到女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你爹就是急,可阿墟这孩子……娘看着欢喜。”谢昭雪耳尖更红了,却悄悄往沈昭墟那边挪了挪身子,像要把满心的慌乱,藏进他投下的影子里。
满室饭菜香里,夕阳透过雕花窗棂,给这一幕镀上暖金。没人再提“成婚”二字,可沈昭墟攥着谢昭雪手腕的手没松,谢昭雪垂眸时弯起的眉眼,也成了饭桌上最动人的风景——有些答案,不必说破,早己在岁月里酿成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