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食堂像煮沸的汤锅，不同年级的学生簇拥在一起，打闹声，窗口阿姨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蒸腾的饭菜香在空气中翻腾。
认真听了一上午课，曹淼有点饿了，打了好几道肉菜，端着餐盘寻找座位。
忽然，他怔住，视线凝滞的地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思竹？
一开始他还不敢确认，靠近后才发现真的是她。
他尴尬地笑笑，心想瞧自己这脑袋，他竟然没想起来他俩初中是一个学校的，对方比他低一个年级。
此刻，她一个人，在阳光投下的角落里吃饭，安安静静，低着头，专注得好像在钻研一套试卷。
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长发发梢缀着粉色的卡通发卡，随窗外的微风轻轻起落。
曹淼走过去，低头看，发现她的餐盘里都是蔬菜，清汤寡水，少有荤腥。
食堂的荤素菜的价格是不一样的，肉菜至少贵一倍。
姜思竹的父母在外打工，她长期一个人生活，环境养成了她节俭的生活方式，吃荤菜她不舍得。
这时，她意识到有人看她，猛地抬头，发梢扫过长长的睫毛。
迎着曹淼的笑脸，她惊道，“淼哥？”声音轻得像麻雀。
曹淼点头，将托盘轻轻放在她对面的位置，“这个时间食堂人挺多的......我能坐你对面吗？”
姜思竹微微一怔，而后垂下眼眸，把自己的餐盘往里收了收，“可以，那儿没有人。”
咔哒。
曹淼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块牛腩放进嘴里，肉汁在口中溅开，味道相当不错。
两人一开始都不说话，各吃各的，气氛有点尴尬。
曹淼决定找个话题，笑道，“开学怎么样？我猜你肯定没有假期综合征吧！”
“嗯，挺好的。其实...... 相较于放假，我更喜欢上学。”姜思竹眯着眼笑。
曹淼一愣，挑了挑眉。
他相信她是真心喜欢上学，或许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为什么？喜欢上课？”他瞥见她的餐碟边缘豁开个小口，像是缺了颗牙的嘴。
“嗯，也不全是。你也知道，放假在家只有我一个人，上学则能遇到更多同学，能热闹热闹。”
阳光斜照在她身上，在墙上留下半透明的光影。
曹淼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喜欢热闹...... 那为什么自己吃饭？你同学呢？”
姜思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我...... 我吃饭慢，怕耽误别人午休。而且自己吃饭挺好的，干什么都不用着急。”
“也是。”
见她一门心思对付眼前的白菜，曹淼把自己托盘中的几道荤菜推了过去，油花在汤面凝成琥珀色的纹路。
“别老盯着自己盘子里的白菜啃了，你又不是属兔子的......来，多夹点我打的菜，咱俩换着吃。”
姜思竹脸红，摆了摆手，“没事的，我吃自己的好了，你打的菜比我的贵......”言语最后，声音轻得像被揉皱的纸。
“哈，贵能贵几块钱？别客气，而且你不是借我课本和习题册吗，就当我交学费了。”说着，曹淼先从她盘子里夹了片白菜放进嘴里。
见状，姜思竹便不再坚持，轻抿嘴唇，“谢谢。”
她夹了块牛腩，小心咀嚼，同时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擦了擦溅在桌子上的汤汁。
曹淼微笑着盯着她的眼睛，睫毛随咀嚼微微颤动，“跟你讲，咱学校的番茄牛腩很不错的...... 味道怎么样？”
姜思竹眼睛一亮，像是黑夜中亮起的萤火，“嗯！很不错！”
曹淼愉快地笑，“不错吧，哈哈，我不骗人的！”
说完，他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看着对方的眼睛，调侃道，“初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餐费最好不要节省，不然...... 个子该长不高了。”
姜思竹知道他在说自己，低着头戳着碗中的饭粒，耳垂跟着红了，“其实..... 我家里人个子也不高......”
曹淼笑笑，忽然压低声音，“冒昧地问一句，你跟同学关系处得怎么样？朋友多吗？”
姜思竹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关系都还可以啊！朋友嘛......”
没等她说完，曹淼先一步下判断，“我猜你朋友不多。不然你也不会经常一个人。”
“嗯，你怎么知道？”姜思竹好奇，清水般的眸子眨了眨。
“我猜的。怎么不交几个好朋友？总是一个人的话，上学很难熬的！”
姜思竹抿了抿嘴唇，有些为难，“你说得对，但可能是我性格的关系，我很难跟别人熟起来。”
“你不是跟我挺熟的吗？”曹淼疑惑。
“那不是因为咱俩从小就认识吗？”姜思竹笑着，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
“而且我脑袋笨，干什么都慢，我怕耽误别人时间......”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手指在校服布料上轻轻。
在这种小地方，未来高考能考进京城念书的人......笨？
曹淼捂脸，“我的天，大学霸，你还笨？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过分谦虚等于无形装逼啊！你要是笨，我岂不是不像人了？”
“我...... 我不是那意思，而且你不是因为以前不想学习吗？其实你挺聪明的，认真学习成绩肯定不赖！嘻嘻......”姜思竹捂着嘴笑，眼睛眯成月牙。
“我都不知道我很聪明，但还是多谢夸奖...... 说真的，你没必要太考虑别人，人嘛，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开心。”
曹淼见过一些她这种性格的人，把外人的得失看得太重，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麻烦到别人，殊不知，这种别扭的性格，可能才是最麻烦别人的地方。
你累，别人与你相处，更累。
“嗯。”姜思竹把他的话听进去，认真点头，“其实...... 我一个人还挺开心的。”
曹淼看着她眸上的睫毛，像是振翅的蝶，“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而且你不是也习惯一个人吗？难道你不开心吗？” 忽然，她反问他，眼里有细碎的光，像是像撒在湖面的星子。
曹淼一愣，尴尬地挠头，“我那是因为......”
因为想装逼啊！小时候总感觉一个人很帅，抽烟，染发，插兜，追求所谓的孤独感，脑子里总把自己跟小说中的独行侠客作类比，殊不知相去甚远。
当然，这种幼稚的理由他是说不出口的，得想办法岔开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我们是朋友吗？”
姜思竹点头，“当然是啊！不然我也不会跟你一起吃饭，讲这么多话！”
“你有我电话号码吗？”
“有，你表弟给我的。”
曹淼认真道，“那就好，如果你在学校有任何问题，比如哪个混混想欺负你啊，都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思竹脸颊泛起红霞，扶了下自己的头发，“啊...... 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曹淼笑着摇头，“不麻烦，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嘛！而且我还有一年中考，可能还要请教你问题呢！”
“那谢谢啦！”姜思竹笑容甜美，眼眸闪亮。
“方便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在食堂吃饭。”
姜思竹眼帘低垂，“可我吃饭很慢的......”
“没关系，吃饭就应该细嚼慢咽，以后才不容易得胃病。”
姜思竹想了想，点头答应，“如果你有耐心的话，可以。”
“行，那约个地点吧！”曹淼指了指食堂某个区域，笑道，“你看那里，学生比较少，以后我们就去那边吃吧，没必要特意等谁，碰上的话就一起吃饭，聊聊天。”
“好啊！”姜思竹看着他，听话地点头，笑容灿烂。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又红了，娇嗔，“怎么了？你一首盯着我看......”
曹淼摸了摸头，“没什么，总觉得你有成为文艺少女的潜质。”
姜思竹先是一愣，而后噗地笑出声，轻轻捂着嘴，“你从哪儿看出我文艺啦？”
曹淼笑笑，安安静静、瘦瘦小小的可爱少女，光看着就会让人心神愉悦，“哈哈哈，单纯是一种感觉啊...... ”
很快，她放下筷子，餐盘己经干干净净。
曹淼看了眼周围，食堂里还剩下几桌，他们不是最后一个。
“吃完了？那我们走吧，你吃饭速度还可以嘛，不算特别慢。”
姜思竹抿嘴笑，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夸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