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们西个都是好儿媳妇,平日里和你娘里里外外忙活家务又照顾孩子,还要挣工分,实在是辛苦了。
只要大伙儿心往一处使,我绝不会让大家饿死。”
大队长这么一说,果然看见西个儿媳妇红了眼眶。
只要听话不作妖,他不介意说点认可的话让她们安生点。
心里想到喻老弟家,叹息一声。
野猪的内脏还有骨头啥的大队长都没让扔,打算明天让人收拾出来,继续熬汤给大伙喝,多少也有个肉味。
都饿到啃树皮了,不讲究味道。
日月轮换。
出城的路上,喻言骑自行车带着喻老头去乌石山大队。
“行了,接下来我走去,你别耽误上班。”
喻言没理他,脚下加速,没一会儿给人送到大队长家门口,一溜烟跑了。
“爹,我下班再来接你。”
喻老头才站稳,就看见臭小子骑得飞快,无奈摇摇头。
大清早的村里有人家屋门都没开,喻老头自己走去村尾。
刚巧碰上起来的喻平安,“大伯!”
“哎,平安啊,你受苦了孩子。”
喻平安沉默了会,“大伯,我想分家。”
“好,等下大伯做主去找大队长过来帮你们分家。”
他猛地抬头,“大伯,您不反对?”
这年头都说父母在不分家,村里也没有哪家父母尚在分家过日子的人家。
“今儿个大伯就是来为你们做主的,你们爹...唉,往后就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吧。”
“是,大伯。”
等所有人都起来后,喻老头看见瘦成黑耗子的弟弟,恨铁不成钢。
“喻老二,你个混账东西!孩子们差点被你饿死,厨房里头明明有粮食为什么不让孩子吃?”
喻老弟眯着眼,盯着房顶,沉默不语。
看他这副模样,喻老头又气又心疼,气他识人不清,愚蠢至极,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
“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长得好看,小时候就有姑娘偷偷看你。
长大后又立了功,后来还进城当工人吃供应粮,住楼房。
明明同一个娘生的,为什么我就没人喜欢?
英子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你帮着给分家吧,往后我和英子一起过。”
喻老头气得心口疼,“她差点把你和孩子们饿死,你竟然还向着她?你...你要气死我不成?”
“哥,当年英子做错了事,我又填上了。
本来我不想说的,可差点死一回,我觉得还是说了好。”
“我知道她不是好女人,甚至很坏,当年她把大嫂孩子换了,后来喻言我给你送回去了。
这么多年不曾过去打扰你们,哥,就这样吧。
国华那孩子你若是不愿意要,送回来,就当弟弟对不起你,往后别来了。”
气到极致喻老头反而冷静的可怕。
冷哼一声,“你羡慕我?你好好看清楚再说话。”
将衣服解开,瘦削的背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疤,还有三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一一枪每次都要我大半条命,可我不能躲啊。
若是国没了,哪还有家呢,我得拼,我得赶走所有抢我们家园的敌人。”
喻老头又转过来,薄薄的背跟纸片一样,他指着靠近心口的那个刀疤。
“你知道嘛,再进一寸,我就活不成了。哥这条命是无数次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爹娘走时我没送到,儿子也都是爹娘和你嫂子带的,我对得起国家却对不起亲人。
可你送走了爹娘,能陪着孩子们长大,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嘛。
可你这混账做的什么事,为了个女人把孩子换了,害我儿子就在眼前,却把废物当亲子。
你也搞得家不像家,还差点害了自己和平安他们的命!”
俯身凑近他耳朵,“那么多粮食,不是荒年都凑不到。
你告诉我,那女人什么来头。”
喻老弟瞳孔放大,忽然笑起来,“哥,你尽说笑。”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喻老二,我没在和你开玩笑,你要是真的还有一点为人父的良心。
你就为平安和永康他们考虑一点。”
“哥,你回去吧。”喻老弟面无表情说了一句。
“你...”
冷静的没法冷静的喻老头扬起手,脸色气得涨红,嘴唇都在发抖。
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打下去。
“爷爷!”
外头传来小孙女的声音。
喻老头恍若苏醒,忙穿好衣服,疾步往外去。
“乖宝,小禾,你们咋来了?”
喻婉指着身后的年轻男人,“爹让他送我们来哒。”
来人是喻言以前在黑市认识的人,今天过来拿野猪,喻婉领了任务才跑这一趟,喻禾是被她拉过来当壮丁。
另一个原因就是怕喻老头在这遇到危险,顺便看看自己救回来的人过得咋样,还有收礼物。
现在看来都还不错。
“叔,是言哥让我来的,等下您要回去也可以和我一起。
我有事先去忙了,您要回去就在村口榆树下坐会儿,很快就有兄弟送你们回去。”
喻老头看出来什么,牵着孙女和孙子,朝那人点点头。
“麻烦你了。”
心里骂喻言那混账胆子真大,就这么把孩子交给黑市的人。
喻婉张开小手,“爷爷,抱!”
抱起小孙女,耳边传来稚嫩的小声音。
“爹让我跟你说这个叔叔来山里运野猪,让你收钱,回去给他。”
一旁喻禾也点点头,妹妹说的没错。
喻老头:亲生的也是个混账!
再怎么样那都是黑市的人,怎么敢放心把孩子交给人家啊?
还好他孙女聪明。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他心很累。
手臂被拍了下,“爷爷,下去。”
小丫头落地,从小挎包里掏啊掏,掏出来两个小茶缸,模样可爱极了。
喻禾将随身的军用水壶打开,倒水。
“爷爷,喝!”
小小的人儿气势足的很,那叫一个豪迈。
喻老头笑呵呵,跟孙女孙子碰杯,然后真跟喝酒似的一口闷。
身心舒畅,心口那股子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不见,也不堵得慌。
小老头爱不释手的摸着孙女脑袋瓜,“乖宝,爷没白疼你,都会给爷倒水喝了呢。”
又朝喻禾看过去,“你也很棒,妹妹过来没哭没闹,你将她照顾的很好。”
这下给喻禾紧张的不行,“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从小只跟养大自己的太监相处比较多,宗门师傅们说话也不会离这么近,他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