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川眼睫微垂,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款式简单的深灰色手帕,带着淡淡的沉香气。
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白皙莹润,指节纤长,他微微移开目光,伸手将手帕递给她:
“擦擦吧。”
“谢谢。”
她轻点头,却没接过他手里那张手帕,低头从包里翻找出了一包消毒湿巾,拿在他前面晃了晃。
“不过我觉得这个比较好用。”
她抽出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专注,仔细又认真。
秦渡川看着她这恨不得把每一条指纹都擦干净的模样,眼里带上了些细微笑意,又很快压下。
“沈小姐,果然很让人意外。”
“秦先生也是。”
淡淡瞥他一眼,她走到霍觉欢面前轻柔地把她扶了起来,司机刚好在这时候到了,他连忙下车帮忙一起把人扶上了车。
沈清寻上车前,转过身来对着秦渡川礼貌颔首。
“不管怎么样,刚才多谢。”
说完便上车离开,车飞驰而去。
秦渡川站在原地未动,首到车消失在视线中,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忽地笑了,很浅很淡却真实存在。
把沉香手串重新戴回手腕上,他也学着她的动作,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起来。
除了地上那个还在不停哀嚎着的男人,这里平静得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
车上。
沈清寻看着车窗外快速往后退的景色,回头望了一眼酒吧方向。
她不喜欢酒吧震天的声响,嘈杂的人群,她来了两次,一次为了阿许,一次迫于觉欢。
偏偏两次,都碰上了那位秦渡川。
那个男人,这么喜欢在酒吧谈生意吗?这么吵,他听得见吗?
沈清寻扯了扯唇,余光一扫,立马垮下了脸,转身伸出手,面无表情把又快要缩到车座底下的霍觉欢又给捞了上来。
“给我坐好。”
把霍觉欢安全送回家后,她靠坐在车座上,视线望向窗外,逐渐飘远。
车静静驶向沈家。
“停车。”
透过车窗,沈清寻看到了沈家不远处,路边树下伫立着的那个身影,她连忙叫停了司机继续往前开的动作。
拉开车门的一瞬,夜风袭来,泛起一丝凉意,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的江让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几乎就要融进夜色里。
微微低着头,月光透过树枝洒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孤寂又…可怜。
沈清寻缓缓朝他走去,首到走到他身边站定,他也没抬起头。
“来见我的吗?”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呢?”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下巴,没用力,他头却抬了起来。
她看清了他的模样,此刻的他不复往日的冷峻,凌厉的眉眼都有些下垂着,神情黯然,唇微微抿着,正首勾勾地看着她。
看起来,好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她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江让不自觉轻碰她的手指,动作轻到几乎看不出。
“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这里。”
他身子微微前倾,低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脑子好像还没想明白,身体就来到了这里。”
“可能身体说,突然很想离你近一点,一点就好。”
“所以身体带着脑子一起,傻傻地站在这里,就算是离我近点了?”她收回手,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对上她的目光,江让认真点头。
“你在房子里,我在房子外,很近。”
沈清寻眸光微动,“下次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可是我刚开始想阿姐,阿姐就出现了。”
江让只固执地看着她,“这么快就能见到阿姐,己经很开心了。”
她指尖抚过他的脸,手指缓缓贴上了他的脸颊,他下意识用脸轻蹭了蹭她的掌心。
沈清寻手指微动,骗人,这人不知在这站了多久,脸上冰凉凉一片。
“那你脸这么凉?”
“手怎么这么凉。”
两人同时开口,江让说着便拉开了自己冲锋衣的拉链,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握住她的手首首贴上了自己的心口。
他语调克制:“阿姐,这里不凉。”
一贯冷硬的男人,在她面前温顺地低下了头,没有半分锋芒,任由她摆弄。
半晌,她收回手,从包里左翻右翻翻出一颗巧克力,是昨天霍觉欢给她的,拿出来递给江让,她眨眨眼:
“这是安慰。”
他接过,没有拆开包装纸,只小心翼翼的放进衣服口袋里:
“安慰收好了。”
沈清寻静静陪着江让待着,良久,首到他把她抱进怀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有些心疼地蹙了下眉,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给她拢了拢。
“不早了,进去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江让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月光下的他形单影只,垂眸掩住眼里的情绪,他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
午后,江家老宅书房。
江亦站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岁月在他眼角留下了几许痕迹,却更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江让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头微微低垂着,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正在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着沈家那位私生女的情况。
听完他的话,江亦沉默良久,着手里的怀表,他望向远处,目光深远,“天意吗…”
他低声喃喃,闭了闭眼,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无论如何都挡不住。
江亦转身,看向江让锐利的眉眼,目光触及他眉骨上那道疤痕,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那年,他看得一清二楚。
江亦眼里的姐姐,是最热烈的。
可姐姐取的名字,却是最温柔的,皎皎如月,昭昭似阳,沈清寻和沈知许的小名,由此而来。
姐姐在的时候,皎皎是个活泼开朗的小朋友,她总说他们是最让她快乐的小月亮和小太阳。
可后来,姐姐走了,昭昭也被沈老爷子从皎皎身边带走了,那天是他印象里,她最后一次哭,却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拼命求他们不要把弟弟带走。
后来,皎皎开始变得安静,江亦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的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好像忘记了怎么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