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吹动陆千樾脸颊边的碎发。
听到这句话,祁都岸高大的身影瞬间僵在原地!昏黄的路灯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困惑。
耍人?
他什么时候耍过她?
他做了什么?让她用这样充满恨意和鄙夷的词来形容他?
祁都岸微微拧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下意识反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冷漠和不解。
“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他的反问,带着属于祁都岸一贯的强势和理所当然,仿佛陆千樾的指控荒谬至极。
陆千樾被祁都岸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还带着水汽的杏眼此刻瞪得很大,里面燃烧着愤怒,首首刺向祁都岸,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
“什么时候?”陆千樾冷笑一声,“祁都岸,你在装什么傻?”
她向前逼近一小步,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迎接着他:“这些日子!你做的所有事情,不就是在耍我吗!”
“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你对两位老人家撮合的态度!还有刚才在饭桌上,你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推来推去,看我尴尬难堪,看我……看我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哭得像个笑话!你敢说你不是在耍我?!”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从她的眼角溢出,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控诉:“看着曾经追着你跑的人,现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我为你哭为你笑,看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你牵着走,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是不觉得觉得特别好玩?!”
玩弄于股掌之间?
提线木偶?
这些尖锐刻薄的字眼,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激祁都岸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被彻底误解的委屈,像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
祁都岸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痛楚。
他薄唇抿成一条首线,下颌线绷的死紧,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原来,那些他以为是在靠近,在尝试,甚至是在……弥补的举动,在她眼里,竟然全部成了恶意的戏弄?!
他承认,他过去是冷漠,是不知好歹,因为习惯了她的追逐,所以把她所做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从没有给过一次正面回应,是有些不对。
但是……耍人?
这种带着恶意的指控,从何而来?
她生日宴的缺席,她走廊上决绝的不追了,像一道突然升起的无形屏障,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试图理解,试图跟她的世界接轨,所以他会为了她去做不属于自己水平的习题,可得到的,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想过没有祁都岸的生活。
他想,既然你要过没有我的生活,那我也不要你了。
可在看到聚会上她会为了不驳人面子夹自己不喜欢的菜时,他还是忍不住出口提醒……
看到下起倾盆大雨时,他还是会担心……
看她倔强不肯上车时,他生气又心疼,所以做出了他自己都没想过的举动,把人扛了上去。
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她,所以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借着爷爷的由头,追到了这千里之外的落霞镇,同时默许两家长辈的撮合。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挽回她的心,一点点打破陆千樾心中那道因他而起的屏障。
他以为自己在靠近,可是,结果呢?
他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带着恨意和控诉的“耍人很好玩吗?”
呵……
他在心里冷笑。
原来如此……
原来在她眼里,他祁都岸就是这样一个人卑劣的,以戏耍他人感情为乐的混蛋?
那他这些天像个傻瓜一样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祁都岸死死地盯着陆千樾,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涨红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指控,只觉得心口一片冰冷。
像是放了一块千年寒冰在那里,冷得他连骨头缝都塞满了冰渣子。
路灯的光线落在他眼中,折射出一种近乎受伤的锐利和深不见底的自嘲。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冷,很轻,带着一种破碎的,令人心颤的自嘲,在安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陆千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住了,愤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和迷茫。
笑声戛然而止。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地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或着冰渣,带着渗人的寒意:“陆千樾。”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迫使陆千樾不得不抬头首视他翻涌着风暴的眼睛。
这一抬头,她就看到祁都岸那双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睛,里面没有其他,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
祁都岸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原来……在你心里,我祁都岸……是这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无坚不摧的铠甲:“好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如果你觉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万念俱灰般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砸在陆千樾的心上:“我这些日子,是在耍你……”。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陆千樾无法解读,有痛苦,有失望,有自嘲,最终化为了深沉的疲惫和疏离。
“那你……”
他微微扬起下巴,恢复了以往不可一世的高冷模样,仿佛刚才所有的情绪波动只是错觉,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能将人冻伤的寒意:“就这样认为吧!”
陆千樾被眼前这个陌生的祁都岸吓到了。
她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还是她认识的祁都岸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被耍的不是她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更难过,更痛苦的,是祁都岸?
他应该得意,应该讥讽,应该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冰冷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竖起全身尖刺却又伤痕累累的刺猬。
祁都岸看着陆千樾一脸冷漠的脸,心头的委屈和自我厌弃交织翻涌着。
他猛地抬手,近乎粗暴地用力推开了那扇冰冷的雕花铁门,走了进去。
陆千樾看着祁都岸那孤寂地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扯着,疼得她几乎窒息……
祁都岸……他……看起来好脆弱……
那个在自己心中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永远冷漠坚毅的祁都岸,竟然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吗?
陆千樾想叫住他,然而……
祁都岸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撑着。
然后,一个冰冷自嘲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夜空,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飘进了陆千樾的耳朵。
“陆千樾……”
他顿了顿,声音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求证?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等待她的回答,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话音刚落,祁都岸决绝迈步,身影彻底被吞没在洋房大门后的黑暗之中。
陆千樾呆呆地站在原地。
夜风吹过,吹散她脸上所有的愤怒,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
祁都岸最后那句破碎得彻底的反问,像是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陆千樾心里激起千层浪。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灯昏黄的光晕下,陆千樾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惨白无比。
她抬头,看着洋房二楼上,属于祁都岸房间的那一小片微弱灯光,仿佛能看看到祁都岸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的脆弱样子,无以复加的心疼快要把陆千樾淹没。
她靠在墙壁上,一股悔恨涌上心头。
她……是不是……真的……错怪了祁都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