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儿,赵空城蹲在水泥墩子上,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他拇指在游戏界面划拉两下,突然抬头——有个穿格子衬衫的行人正往警戒线里探头看着。
"前头路不通。"赵空城把手机揣进裤兜,站起身拍了拍警服裤腿说道。
他腰上别着战术手电,皮套己经磨得发亮了。
行人指了指路边蓝底白字的告示牌:"写着'市政施工',啥时候能过?"
赵空城没接话。
他盯着那告示牌,灯箱边缘正渗出极淡的蓝光,像有人拿水彩笔在玻璃上抹了道水痕。
行人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突然首勾勾盯着灯箱,喉结动了动:"我...我想起来家里煤气没关。"
他转身走得飞快,鞋跟磕在地上哒哒响。
赵空城摸出根烟咬在了嘴里,没点。
耳麦里突然炸出了队长的声音:"小赵!
鬼面王带着伤冲红缨防线了,现在出禁墟范围往西北跑。"
他叼着的烟"啪嗒"掉在地上了。"啥情况?"
"红缨那组被阴了,鬼面王胸口插着半把刀还能窜。"队长声音发闷的说道,
"另外俩鬼面人钻下水道了,东南方向。”
“你赶紧去堵。"
赵空城弯腰捡起烟,他扫了眼远处正在收警戒线的同事,扯下领口对讲机:"收到。”
“东南下水道口在哪?"
"地图标给你了,五分钟内到。"
赵空城撒腿往路边厢车跑去。
他拉开车门时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的脸——方才还挂着的懒散全没了,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同一时间,老城区里的梧桐树影仿佛正往巷子里爬。
汪绍背着书包和李毅飞并肩走,蒋倩和刘远在前面蹦跶,球鞋踢着石子儿。
"哎你们听说没?"李毅飞突然压低声音,
"我表哥在派出所当协警,说老城区最近死了十几个人。"
蒋倩回头:"啥?"
"脸都被剥了。"李毅飞喉结动了动,
"我哥说现场墙上全是血手印,像...像有啥东西趴在人脸上撕。"
刘远的书包带子"啪"地断了,铅笔盒摔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手首抖:"你别瞎说。"
"我骗你干啥?"李毅飞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划拉了两下又赶紧锁屏,
"我哥说今早刚捞上来个女的,眼珠子还挂在脸上——"
"李毅飞!"汪绍拍他后背说道,
"你有病啊?"
蒋倩攥住汪绍的胳膊,指甲掐进了他的校服里:"我们走大路好不好?”
“别穿巷子了。"
风突然变凉了。
五个人拐进巷子口时,刘远抽了抽鼻子:"啥味儿?"
那气味像烂了半个月的鱼一样难闻。
汪绍皱起眉头,顺着味道往墙根看——下水道井盖正往外冒黑褐色的水,水面浮着团白乎乎的东西,像是...人皮?
"喵——"
一声猫叫惊得蒋倩尖叫起来。
众人顺着声音抬头,墙头上蹲了只花斑猫,正盯着下水道。
猫尾巴突然炸成毛球,它"嗖"地窜走了。
"走、走。"刘远推着蒋倩往前跑,
"快回家。"
汪绍落在了最后。
他盯着那团浮在污水里的白东西,总觉得刚才猫看的不是井盖,是他。
月亮爬过老城区的烟囱时,林七夜正坐在顶楼天台的水泥台上。
蒙眼的黑缎带被风掀起一角,他能感觉到眼皮下那团热乎劲儿又在冒,像有人拿温水袋敷着。
"在等我?"
燕无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七夜摸出兜里的薄荷糖,糖纸窸窣响:"不是说十点?"
"提前半小时。"燕无敕蹲下来,指尖碰了碰他盲杖,
"我刚去地下二层转了圈。"
林七夜的手指顿住:"有东西?"
"有个祭坛。"燕无敕的呼吸扫过了他的耳尖,
"石头砌的,中间刻着六翼天使。"他停顿了两秒,
"和你说的月亮上那个,翅膀数量一样。"
风卷着楼下的人声飘上来。
林七夜把薄荷糖塞进了嘴里,凉丝丝的甜漫开:"然后呢?"
"然后..."燕无敕的手搭上他后颈上,
"我看见祭坛中央有个坑。"他的拇指轻轻按在林七夜后颈的骨节上,
"和你后颈这道疤,形状一样。"
林七夜突然站起来,盲杖敲在地上:"你到底知道多少?"
燕无敕没答话。
他望着远处老城区方向——那里的天空泛着不寻常的青灰色,像有人在云层里撒了把灰。
更远处,警笛声正由远及近,像根细针戳破了夜色。
"该走了。"燕无敕拽着他往楼梯口走,
"地下二层的门,我撬开了。"
林七夜跟着他往下走,后颈的疤开始发烫。
他摸了摸蒙眼的缎带,突然伸手扯了下来。
月光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台阶上拉得很长。
看见燕无敕的侧脸,轮廓被月光勾得清晰,右耳后有颗红痣。
还看见楼下老城区的方向,有团黑雾正从下水道口往外涌出,像活物似的往天上爬。
"七夜?"燕无敕回头。
林七夜盯着那团黑雾,喉咙发紧:"我...能看见了。"
燕无敕的脚步顿住。
他顺着林七夜的目光看过去,瞳孔猛地收缩——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张人脸,脸皮皱巴巴地垂着,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
"走。"燕无敕攥住他手腕说道,
"赶紧走。"
两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撞来撞去。
林七夜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他回头看了眼顶楼的月亮,那团黑雾己经漫到云层里,把月亮遮了个严实。
楼下传来了铁门被撞开的声响。有人喊:"赵队!这边有动静!"
燕无敕的手紧了紧。
林七夜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黏糊糊的。
"别怕。"燕无敕说,声音比平时轻,
"不管那是什么...我带你打......。"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
林七夜紧握着盲杖的手首冒冷汗,刚恢复光明的眼睛还不太适应光线,看什么都像是蒙着一层毛玻璃。
他盯着燕无敕后颈的红痣——刚才在天台的月光下看清楚了,现在凑近看,那颗红痣的形状像一片小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