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城市像个被抽干了精气的巨人,瘫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陆仁嘉租住的老破小单间,还亮着一盏垂死挣扎的白炽灯,灯管嗡嗡作响,映着他那张被电脑屏幕蓝光刷得惨白的脸。键盘噼里啪啦,是他今晚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对抗着窗外死寂的夜。
“甲方爸爸……不,甲方祖宗……”陆仁嘉对着屏幕上那堆面目狰狞的修改意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指在删除键上悬停片刻,终究没敢按下去。这时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泡面汤和过期外卖的酸腐气味,从脚边的垃圾桶里幽幽飘上来,熏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烦躁地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一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灰扑扑的,毫不起眼。是他昨天在城南那个号称“鬼市”的古玩地摊上,花了五十块钱外加半包没抽完的玉溪,从一个眼神飘忽的老头手里换来的。当时老头神神秘秘,说这玩意儿“有年头”、“沾着贵气”,陆仁嘉纯粹是图个乐子,外加被那老头缠得没法脱身。
玉佩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玉质浑浊,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陈年油垢。唯独中间,刻着一个笔画繁复的古字——“兕”。这字他查过手机,说是古代一种类似犀牛的猛兽,也有说法指代一种瑞兽。刻在这么块破玉上,怎么看怎么像地摊货的标配。
他当时还自嘲,五十块买了个“犀牛牌”护身符,专防甲方催命符。
此刻,这枚“犀牛牌”护身符在昏暗的灯光下,那浑浊的玉质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点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陆仁嘉没在意,端起桌上那杯早己凉透、泡得发黑的速溶咖啡,仰头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他甩甩头,准备继续跟那堆该死的PPT搏命。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毫无征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陆仁嘉猛地一僵,咖啡杯差点脱手。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哭声又来了。不是幻觉。
细细弱弱,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音,却浸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悲伤,像一根冰冷的针,首接刺进他疲惫不堪的神经末梢。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间屋子里?
他汗毛倒竖,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扫过堆满杂物的房间——塞满脏衣服的椅子,积灰的窗台,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最后,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了书桌那枚玉佩上。
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陆仁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他想拔腿就跑,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死死钉在地板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西肢百骸。玉佩里的哭声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呜……阿娘……阿娘走了……兕子好怕……呜呜……好黑……兕子一个人……呜呜……”
那稚嫩的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字眼。“阿娘”?“兕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午夜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