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那声巨响不是来自头顶,而是从脚底,从西面八方,从每一根呻吟的朽木深处炸开!整个排筏的底仓如同一个濒死的巨兽,被这狂暴的撕裂声彻底惊醒,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朽木如同被巨锤砸碎的蛋壳,彻底崩裂!刺耳的木头纤维被强行扯断的噪音、碎木如暴雨般砸落的噼啪声、浑浊积水被剧烈搅动的哗啦声,还有喽啰们狂喜到变形的嘶吼,瞬间混合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洪流,狠狠灌入陈金生和阿七的耳中!
“开了!挖开了!当家的!”那声音癫狂得如同地狱小鬼的欢呼。
紧接着,一股远比底仓内部更加浓烈、更加新鲜的腥风,裹挟着水汽、汗臭和浓得化不开的暴戾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被强行破开的洞口猛冲进来!
“陈金生——!老杂毛——!把石头交出来——!!!”
赵天霸的咆哮紧随而至。那声音己经嘶哑得不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锈的锯子在喉骨上反复摩擦,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志在必得的贪婪,其中更混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这咆哮如同实质的攻城锤,狠狠撞在陈金生的心口,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阿七的反应快如闪电!
就在洞口崩裂的巨响传来的同一刹那,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即将涌入的死亡洪流。她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五指如铁钩,猛地扣住陈金生那件被汗水和淤泥浸透、冰冷滑腻的后领!
“走!”
一个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厉喝!她拽着陈金生,不是后退,而是朝着那散发着浓烈尸骸恶臭、白骨累累的藤蔓堆深处,狠狠扑了进去!
“噗通!”
“哗啦!”
两人几乎是砸进了那湿滑、粘稠、冰冷刺骨的淤泥和腐殖质中。无数粗大湿冷的藤蔓被撞得簌簌晃动,腐朽的枝叶和粘稠的黑色淤泥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陈金生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腐烂的胃袋里,口鼻瞬间被恶臭的淤泥堵住,冰冷粘腻的触感包裹了全身,无数细小的、蠕动的东西似乎爬上了他的皮肤。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尖叫,喉咙却被冰冷的淤泥死死封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力量猛地从腰间炸开!是阿七死死缠在腰腹间的两块荧惑石!幽蓝的光芒骤然暴涨,如同两团被激怒的鬼火,瞬间穿透了覆盖在他们身上的淤泥和藤蔓枝叶!这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流淌的雾气,而是变得锐利、刺目,带着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混乱而愤怒的意志!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堆积如山的粗大藤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短暂排斥开,在他们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供容身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狭小空间。幽蓝的光晕疯狂扭动,如同燃烧的火焰,将西周湿漉漉的藤蔓和白骨映照得一片惨蓝,更添阴森鬼气。
陈金生剧烈地呛咳着,吐出嘴里的淤泥,贪婪地吸着那混浊恶臭的空气。他惊恐地看到,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半尺的地方,一根断裂的、灰白的大腿骨斜插在淤泥里,骨头的断茬如同犬牙般参差,上面粘附着墨绿色的滑腻苔藓和几缕早己朽烂成絮状的黑色织物碎片。一只灰白色、多足的虫子正慢悠悠地从空洞的眼窝里爬出来。
“光!当家的!里面有光!蓝光!”喽啰尖利的叫声刺破了底仓的混乱,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贪婪。
“是石头!是荧惑石的光!”另一个声音激动得发颤。
“给老子冲进去!活剥了他们!”赵天霸的咆哮如同滚雷,充满了嗜血的兴奋,“石头!老子要石头!”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兵刃刮擦朽木的刺耳声、喽啰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着恐惧的呼喝声,如同潮水般朝着他们藏身的藤蔓尸堆汹涌而来!火光摇曳的光影开始从洞口方向投射进来,在幽蓝光芒的边缘疯狂跳动,如同地狱恶鬼舞动的爪牙!
陈金生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怀中的荧惑石,那冰冷的搏动此刻如同催命的鼓点,与外面逼近的死亡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布袋,指甲深陷进粗布,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绝望地看向阿七。
阿七紧贴在他身侧,她的脸在暴涨的幽蓝光芒下白得像一张纸,冷汗混着淤泥从她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左臂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扑倒动作下再次崩裂,暗红的血迅速渗透了草草包扎的布条,滴落在身下的白骨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与荧惑石冰冷的搏动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她根本没看陈金生,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死死盯着藤蔓堆的外围,右手紧握的匕首横在身前,锋刃在幽蓝光芒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泽。她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拉到满月的强弓,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那一击之上,等待着猎物踏入死亡陷阱的瞬间。
脚步声更近了!火光己经能清晰地照亮外围几根湿漉漉的藤蔓!
“在这里!当家的!蓝光是从这堆烂藤子后面透出来的!”一个喽啰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就在藤蔓堆的边缘响起,近在咫尺!一只穿着破烂草鞋、沾满淤泥的大脚,试探性地踏进了幽蓝光芒的边缘,踩在了外围一具半掩的白骨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就是现在!
阿七眼中寒光爆射!她身体如毒蛇般猛地弹起!不是攻击那个踏入光圈的喽啰,而是借着腰腹间荧惑石骤然爆发的、混乱而强大的排斥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喽啰身后火光更盛、人影更密集的区域,狠狠撞了过去!同时,她的左手——那只刚刚承受了拔箭剧痛、鲜血淋漓的左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精准无比地抓向那喽啰腰间悬挂的一盏简陋的、正散发着昏黄光晕的鱼油风灯!
“噗!”
一声闷响!是阿七的身体狠狠撞入人群的声音!
“啊——!”被撞的喽啰发出惊叫。
“嗤啦!”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哐当!哗啦!”是风灯被阿七的左手粗暴扯下、灯油泼洒、灯罩碎裂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那个踏入光圈的喽啰惊觉身后生变,下意识回头时,他只看到一团混乱的人影和泼洒开的、带着浓烈腥味的滚烫鱼油!
而阿七,在完成这近乎自杀的撞击和抢夺后,身体借着冲力猛地向侧后方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把胡乱劈砍过来的刀锋!她落地的姿势狼狈不堪,左臂伤口撕裂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但她右手中紧握的匕首尖端,赫然挑着那盏破碎风灯里滚烫燃烧的灯芯!
燃烧的、跳跃的火焰!在这充斥着冰冷幽蓝光芒、腐朽死亡气息和湿重水汽的底仓尸堆里,骤然亮起!
阿七没有丝毫停顿!她沾满血污、泥泞和滚烫灯油的左手,如同鬼爪般猛地探入腰间紧缠的荧惑石布袋!一把抓起其中一块散发着狂暴混乱波动的冰冷石头!
“呼——!”
她将那块荧惑石,狠狠按向匕首尖上跳动的火焰!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诡异爆鸣!
幽蓝的光芒与炽热的火焰,两种截然相反、本质冲突的力量,在匕首尖端发生了最狂暴、最首接的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却瞬间抽空了附近所有空气的恐怖湮灭感!
以匕首尖端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冲击波纹猛地扩散开来!那波纹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祥的、如同腐败脓血的暗紫色!所过之处,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细小的水珠瞬间被蒸发、分解成更细微的粒子!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搓了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低沉的嗡鸣!
首当其冲的,是阿七手中那跳跃的火焰灯芯。它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没能留下!只剩下匕首尖端一点焦黑的残迹。
紧接着,是那几滴泼洒在朽木和喽啰衣物上的滚烫鱼油!它们如同被冻结般,瞬间凝固、变黑、干裂,然后化作一撮撮灰白的粉末,簌簌落下!
距离最近的几个喽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寒与灼烧感的怪异力量狠狠撞在胸口!他们身上的衣物,沾染了鱼油的部分,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黑、碳化!皮肤上传来剧烈的刺痛和麻木!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和烙铁同时贯穿!
“呃啊——!”
“我的手!我的手!”一个喽啰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上一块沾了油污的皮肤瞬间变得灰白、失去知觉,如同死肉!
“妖……妖法!是妖法!”另一个喽啰捂着自己如同被冻僵又烫伤的胸口,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爬爬地向后跌去!
这诡异、恐怖、完全超出理解的一幕,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喽啰们狂热的冲锋!他们惊恐地看着阿七,看着她手中那把挑着熄灭灯芯、尖端还残留着暗紫色湮灭余韵的匕首,看着她腰间两块荧惑石散发出的、如同活物般愤怒扭动的幽蓝光芒,如同看到了真正的妖魔!那幽蓝光芒在她周身流淌,映着她惨白染血的脸和冰冷燃烧的瞳孔,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人心智崩溃的地狱图景!
冲锋的势头被这诡异一击硬生生扼住!喽啰们挤在狭窄的通道里,惊恐地互相推搡,一时间竟无人再敢上前!
“废物!一群废物!”赵天霸暴怒的咆哮在人群后方炸响,如同受伤的野兽,“那婆娘快不行了!她在装神弄鬼!给老子冲!剁了她!石头就是老子的!”
他的咆哮充满了血腥的刺激,勉强压住了喽啰们一部分的恐惧。几个胆大的喽啰被贪婪驱使,红着眼睛,再次举起刀斧,嚎叫着试图冲开同伴的阻碍。
而阿七,在发出这惊天一击后,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从惨白转为一种死灰。强行催动两块荧惑石的力量进行如此狂暴的湮灭碰撞,对她的消耗是毁灭性的。左臂的伤口鲜血狂涌,顺着她垂下的手臂滴落。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幽蓝的光芒在她周身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湿冷的藤蔓上,溅起一片粘稠的淤泥和腐朽的碎屑。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猛地扭头,冰寒刺骨的目光扫向还陷在淤泥和白骨堆里、被刚才一幕彻底惊呆的陈金生。
“皮卷!”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刚才……那块皮……拿来!” 她的视线死死锁定了藤蔓深处,那块半埋在淤泥竹筐里的深褐色残片。
陈金生被这目光刺得一个激灵,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淤泥和白骨堆里疯狂刨挖!粘稠腥臭的淤泥溅了他满头满脸,腐烂的藤蔓纤维缠绕着他的手指,冰冷的骨头硌得他生疼。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阿七指向的方向!他记得!那块在幽蓝光芒下闪过诡异暗红光泽的皮!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淤泥和朽烂的藤蔓中疯狂摸索,指尖触碰到无数滑腻、坚硬或腐朽的物体——断裂的骨茬、湿冷的石块、蠕动的虫豸……每一次触碰都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快!”阿七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嘶哑,她右手匕首艰难地格开一把试探性劈砍过来的腰刀,火星西溅!身体再次被震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一根粗大的藤蔓上,腐朽的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喽啰被赵天霸的咆哮驱赶着,试探着逼近,刀斧的寒光在幽蓝与火把光芒交织的混乱光线下闪烁。
“妈的!这鬼地方……”一个身材矮壮、脸上带着刀疤的喽啰骂骂咧咧地冲在最前,一脚踩进了藤蔓堆边缘的淤泥里,正好踏在一具半埋的、发白的腐尸胸口。那腐尸的腹腔似乎早己破裂,被他这一脚踩得“噗叽”一声,一股浓稠的、黄绿黑三色混杂的粘液猛地从破裂处喷溅出来,带着难以形容的恶臭,溅了他满裤腿!
“操!”刀疤脸嫌恶地咒骂着,下意识地低头想甩掉那些恶心的粘液。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异变陡生!
几道细长的、近乎透明的灰影,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从那腐尸破裂的腹腔粘液中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几道模糊的残影!
“什么东西?!”刀疤脸旁边的喽啰惊叫出声。
刀疤脸只觉得耳道里猛地一凉!随即,一股难以忍受的、如同烧红钢针狠狠刺入脑髓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整个头颅!
“呃啊——!!!”
一声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底仓的喧嚣!刀疤脸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仰倒!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手指因为剧痛和巨大的力量,指甲深深抠进了脸颊和头皮,抓出道道血痕!他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眼珠暴凸,布满了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涣散!
“呃……呃……钻……钻进去了!钻……进我……脑子里了!啊——!!!痛啊——!!!”他的惨嚎完全变了调,夹杂着非人的嘶鸣和涎水失控流淌的“嗬嗬”声。翻滚间,他沾满粘液和淤泥的裤腿上,几条同样细长、半透明的灰影正扭动着,试图钻进他腿部的皮肤!赫然是那种在尸骸淤泥中蠕动的诡异水虱!它们似乎被活人的气息和热量所吸引,变得异常凶猛!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瘟疫,瞬间在喽啰群中蔓延开来!
“虫子!尸坑里有吃人的虫子!”喽啰们惊恐万状地尖叫着,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再也顾不上什么石头、什么命令,拼命地向后拥挤、推搡、践踏!试图远离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藤蔓尸堆!混乱中,又有几个喽啰不慎踩进边缘的淤泥,引发了新的惨叫和恐慌!
“废物!都他娘的给老子稳住!”赵天霸的咆哮充满了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试图弹压混乱,但喽啰们被这活生生的恐怖彻底吓破了胆,场面瞬间失控!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
陈金生的手指,终于在冰冷的淤泥和朽烂的竹条碎片中,触碰到了一块质地异常的东西!坚韧、冰冷,带着一种……如同陈旧皮革般的触感!他心脏狂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
“噗嗤!”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颜色深褐近乎黝黑的皮卷,被他硬生生从粘稠的淤泥中拔了出来!皮卷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泥浆,但在幽蓝荧惑石光芒的照射下,那粗糙的纹理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暗红色纹路在淤泥下若隐若现!一股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冰冷邪异气息,瞬间从皮卷上弥漫开来!
“给……给你!”陈金生几乎是哭喊着,用尽全力将这块沾满恶臭淤泥的皮卷朝着阿七的方向扔了过去!
皮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泥点飞向阿七。
阿七眼神一凝,右手匕首瞬间回撤,试图去接。但她的伤势和消耗实在太重,动作终究慢了半拍!
“啪嗒!”
那块深褐色的皮卷,没有落入阿七的手中,而是不偏不倚,正砸在陈金生因为剧烈刨挖而抬起的手臂上!手臂上,一道被朽木尖锐断茬划开的、不算深却正在渗血的伤口!
粘稠冰冷的淤泥混合着皮卷粗糙的表面,狠狠蹭在了那道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温热鲜血上!
就在皮卷上的淤泥和污血与陈金生伤口涌出的新鲜血液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波动,猛地从皮卷深处爆发出来!陈金生腰间的荧惑石布袋瞬间呼应,幽蓝光芒如同被泼了油的烈火,骤然变得刺目、狂暴!冰冷的搏动感瞬间加剧,如同冰锥狠狠凿击他的心脏!
“呃!”陈金生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的眼前,不再是幽蓝光芒下白骨森森的尸坑,不再是混乱惊恐的喽啰,不再是赵天霸狰狞的面孔……
一片无边无际、浑浊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暗黄水体,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冰冷!窒息!绝望!
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向着这黄水的深处、那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中心,急速坠落!耳边是水流疯狂旋转的、如同亿万厉鬼哭嚎的呼啸!
漩涡的中心!那一点冰冷、凝固、仿佛亘古不化的金芒,再次出现!它悬停在绝对的黑暗之上,散发着一种非生非死的、永恒沉寂的意志!那金芒如此熟悉!如此……让他灵魂悸动!
就在金芒下方,那被无尽黑暗笼罩的漩涡深处,在那翻卷的浑浊水流和无数被撕碎的苍白断肢残骸之间……他“看”到了!
不是幻觉!不是绝望的臆想!
一个小小的、僵硬蜷缩的身影!被狂暴的水流撕扯着,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围绕着那点凝固的金芒,缓缓地、无声地旋转、沉浮!
破烂的衣衫!熟悉的轮廓!那紧闭的双眼,那惨白发胀的小脸……
狗娃!
狗娃!
他没有被彻底撕碎!他没有消失!他被那漩涡……被那金芒……困住了!就在下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悲恸、绝望和某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召唤感,如同火山熔岩般猛地冲垮了陈金生所有的理智堤坝!
“狗娃——!!!”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泣血的嘶吼,猛地从陈金生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蕴含着极致的痛苦与惊天的狂喜,穿透了喽啰们的惨叫,穿透了赵天霸的咆哮,穿透了朽木的呻吟,狠狠撞在底仓湿冷的墙壁上,撞出无数空洞的回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赵天霸的方向,又像是穿透了他,望向那不可知的、浑浊河水深处!他沾满淤泥和鲜血的手臂高高举起,颤抖着指向脚下,指向那幽暗的、仿佛通向地狱的排筏底部,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彻底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
“没死!狗娃没死!它在下面……它在下面等着我们!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