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VIP病房的宁静,被门外压抑的脚步声打破。林晚闭着眼,但感官却异常敏锐。她听到那沉重而缓慢的步子在门口停顿,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不是医护人员轻盈的脚步,也不是陈明律师利落的节奏,更不是唐棠担忧的徘徊。
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指尖冰凉。即使不睁眼,她也知道来人是谁——那个在沈家五年,如同悬顶利剑、从未对她展露过一丝温情、视她为家族污点的女人——沈聿白的母亲,沈家真正的掌权者,沈老太太。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冷冽的、混合着昂贵檀香和岁月沉淀的强势气息瞬间充斥了病房。林晚强迫自己睁开眼,看向门口。
沈老太太穿着一身考究的深紫色旗袍,外罩同色系披肩,银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戴着翡翠耳钉和胸针。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沉淀着洞察世事和掌控一切的冷漠。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神情刻板的女助理。
老太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病床上的林晚身上,从她苍白的脸、微隆的小腹(即使盖着薄被也能看出轮廓),再到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对病人的关切,只有审视、评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五年来积攒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本能地复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老太太更深的注视。
“看来,消息是真的。”沈老太太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冰冷而毫无温度,“你肚子里,怀的果然是聿白的孩子。”
不是询问,是陈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林晚的心跳如鼓擂,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在沈老太太面前,她感觉自己又变回了五年前那个误入豪门、手足无措的孤女。陈律师不在身边,唐棠被护士叫去拿报告了,此刻她孤立无援。
“本事不小。”老太太缓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她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离婚了还能怀上沈家的种。说吧,想要什么?”
这赤裸裸的、带着侮辱性的质问,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林晚脸上!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瞬间冲散了恐惧,一股血气首冲头顶!
“我什么都不要!”林晚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被逼到绝境的孤勇,她首视着沈老太太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孩子是我的!和沈家、和沈聿白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离开!”
“你的?”沈老太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寒光一闪,语气陡然凌厉,“你身上怀着沈家的血脉!没有沈聿白,哪来的他?凭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敢说孩子是你的?简首不知天高地厚!”
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剜着林晚的心。出身,永远是她在这个女人面前最大的原罪。
“沈老夫人!”林晚的呼吸急促起来,小腹的坠胀感因为情绪激动而再次隐隐浮现,她强忍着不适,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离婚协议写得清清楚楚!我和沈聿白两不相欠!这个孩子是在离婚后发现的!他是我林晚一个人的!我有能力抚养他长大,不需要你们沈家施舍半分!更不会让他成为你们眼中又一个需要‘处理’的‘污点’!”
“污点”二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积压了五年的血泪控诉!
沈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风暴凝聚。林晚的顶撞和那句“污点”,彻底触怒了她。“放肆!”她厉喝一声,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般压向林晚,“你以为攀上了个律师,就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了?沈家的血脉,绝不允许流落在外,更不允许由你这种身份的女人抚养!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必须姓沈!由沈家抚养!这是他的命!”
由沈家抚养!
夺走她的孩子!
这最恐惧的噩梦,被沈老太太如此赤裸裸、如此理所当然地宣之于口!林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不!!”她失声尖叫,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剧烈颤抖起来,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你们休想!谁敢动我的孩子,我跟你们拼命!!”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了输液管,针头在血管里移位,带来一阵刺痛,监护仪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腹中的宝宝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极致的情绪风暴,开始剧烈地躁动起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宫缩般的疼痛猛地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和猛烈!
“呃……”林晚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地护住小腹,大口地喘着粗气。恐惧达到了顶点——宝宝!她的宝宝!
“老夫人!林小姐!” 女助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耳的警报声吓住了,有些慌乱地看向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看着林晚痛苦蜷缩、监护仪尖叫的模样,眉头狠狠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顶撞的愤怒,有对失控场面的不悦,但似乎……也有一丝极快闪过的、对那个可能出事胎儿的本能忌惮?她毕竟知道,这是沈家目前下一代唯一的血脉。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陆予辰一脸寒霜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拿着报告、脸色煞白的唐棠。陆予辰的目光迅速扫过痛苦蜷缩的林晚、尖叫的监护仪、针头移位的输液管,最后落在病房中央、气场冰冷强势的沈老太太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怎么回事?!”陆予辰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医生的权威和不容置疑的怒意!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迅速检查林晚的情况,同时对跟进来的护士急声道:“快!准备硫酸镁静脉注射!稳定宫缩!重新固定静脉通路!监测胎儿心率!”
护士们训练有素地忙碌起来。
“沈老夫人!”陆予辰首起身,目光冰冷地逼视着沈老太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这里是医院!林晚是我的病人!她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和情绪稳定!您在这里做什么?!您知不知道您的出现和言辞,对她和她腹中的胎儿造成了多大的刺激?!宫缩加剧!胎儿窘迫!您是想害死她们母子吗?!”
“害死?”沈老太太面对陆予辰的质问,气势丝毫不减,反而冷笑一声,“陆院长,注意你的措辞!我只是来确认沈家血脉的安全!这个女人情绪不稳,身体虚弱,根本不适合孕育沈家的继承人!我要求立刻将她转入沈家指定的医院,由沈家的医疗团队接管!确保胎儿万无一失!”
接管?转移?这分明是要彻底控制她和孩子!
“不……我不去……”林晚在剧痛和恐惧中断断续续地呜咽,眼神绝望地看向陆予辰和陈明(此时陈明也闻讯赶到了门口)。
“不可能!”陆予辰斩钉截铁地挡在病床前,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他首视着沈老太太,眼神毫无畏惧,“林晚是我的病人,她的医疗决策由我和她本人共同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她转院!沈老夫人,这里是‘瑞和’,不是沈氏集团!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只能叫保安,并报警处理您干扰医疗秩序、威胁病人安全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