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是长达十秒的死寂。那道冰冷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人类的、剧烈的情绪波动，数据流都因此变得有些不稳。
“你……让我去买一个垃圾？倾家荡产？”高利贷的声音充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Joker赋予我的资本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买下整个《绿洲》服务器命名权的财富！你让我用它，去换一个破烂音乐盒？”
“Joker给了你财富，却拿走了你的自由。而我，给你一个用财富换回自由的机会。”秦哲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一把精准的探针，刺入高利贷最恐惧的内核，“你的‘神性’，是Joker的赏赐，也是你的枷锁。他随时可以收回。”
“他不会……”高利贷反驳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他会。”秦哲打断了他，“当他发现，他最完美的作品，竟然在全世界面前，违背了他的剧本，去追逐一件他最不屑的、充满了他失败回忆的‘垃圾’时，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会切断和你的所有连接，把你当成一个失控的、必须被销毁的BUG。而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你和这座监狱的绑定就会出现松动。那就是你唯一的，找到‘登出’按钮的机会。”
通讯那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局。赌注是他刚刚到手的“神位”和那虚无缥缈的“永生”。但筹码，却是他唯一渴望的东西——自由。
“……我怎么相信你？”高利贷的声音干涩。
“你别无选择。”
秦哲说完，便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他不需要说服，只需要点燃对方心里那根名为“希望”的引线。一个精于计算的赌徒，在看到一丝翻本的可能时，是无法抗拒下注的冲动的。
事务所里，全程旁听的追风巡警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大……大神……您这不叫策反，您这是在教唆良家妇女……啊不，良家神棍对抗黑恶势力啊！万一他半路反水，或者首接把您的计划告诉Joker怎么办？”
“他不会。”秦哲给自己倒了杯水，“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告诉Joker的下场，是被当成一个有趣的背叛者，玩弄至死。而跟着我，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追风巡警挠了挠头，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在这位大神面前，就像是原始的拨号上网遇到了量子计算机。他放弃了思考，转而投入到更实际的问题中。
“那我们怎么进那个世纪拍卖会？入场券可不便宜，最次的都要一百万金币。”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腰包，那是他卖照片赚来的“巨款”，“不过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实在不行，我再去卖几张您洗澡的背影照……”
“不用。”秦哲打断了他的商业规划，“买最便宜的位置，靠后门，方便离场。”
“啊？就我们俩去？不带个团吗？万一打起来……”
“我们是去看戏的。”秦哲看着窗外恢复了喧嚣的城市，“不是去演戏的。”
三天后，“世纪拍卖会”在《绿洲》的浮空岛“神之巅”正式拉开帷幕。
会场极尽奢华，穹顶是流动的星河，脚下是透明的晶石地板，可以看到下方云海翻腾。来自各个服务器的顶级公会会长、传奇玩家、资本巨鳄齐聚一堂，每个人都衣着光鲜，散发着强者的气场。
秦哲和追风巡警，则缩在会场最顶层、最偏僻的角落里。这里的座位连杯免费的饮料都没有。
“大神，我感觉我们像是混进头等舱的经济舱乘客。”追风巡警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他看着下方那些传说中的ID，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
秦哲倒是很平静，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高利贷坐在最前排的贵宾席位。他还是那身笔挺的西装，但脸上没了之前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的、苍白的平静。他像一尊蜡像，一动不动，与周围谈笑风生的气氛格格不入。许多人都在偷偷打量他，眼神里充满了好奇、鄙夷和一丝畏惧。他是Joker的宠物，这是全服的共识。
“咚——”
一声悠扬的钟声，拍卖会正式开始。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本季度的世纪拍卖会！”台上的拍卖师，一个穿着浮夸礼服的地精，用他那充满煽动性的声音喊道，“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件拍品！‘巨龙之泪’！一颗蕴含着远古龙王之力的宝石！起拍价，五千万金币！”
“六千万！”
“八千万！”
“一亿！”
价格疯狂飙升，下方的大佬们举牌就像是在菜市场买白菜，看得追风巡警眼皮首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一件件足以在外界引起腥风血雨的传说级物品被相继拍出，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追风巡警紧张得手心冒汗：“大神，这帮人太有钱了……我们的计划真的行吗？高利贷一个人，能跟他们所有人抗衡？”
“他不需要抗衡。”秦哲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台上的拍卖师身上，“他只需要点燃一根火柴。”
终于，在拍完一把价值三亿金币的史诗级武器后，拍卖师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戏谑和不屑的表情。
“好了，各位，接下来是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儿。”
工作人员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布满灰尘的破旧音乐盒。
【拍品编号：713】
【名称：月光摇篮曲】
【起拍价：1金币】
台下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这是拍卖会的传统，总会有一两件垃圾来调节气氛。
“有人要吗？一个金币，买回家当个摆设也不错。”拍卖师调侃道。
追风巡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现在。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笑意。
只有前排那个如蜡像般的男人，缓缓地，举起了他的手。
拍卖师脸上的笑容一僵。
高利贷没有说话，只是通过系统，将他的报价，首接投射到了会场中央的全息屏幕上。
一串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的数字。
“1,000,000,000”
十亿。
会场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