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春绿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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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谷雨·茶烟·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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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叙春绿涌
作者:
绿蔷薇之恋
本章字数:
5818
更新时间:
2025-07-10

谷雨前三日,白家茶园笼着薄雾,如蒙轻纱。白玉润着月白襦裙立在茶垄间,指尖掐下最新的雨前芽,竹篓里己有半筐新绿。慕子云来了,撑着油纸伞跟在身后,伞面绘着的蕉叶纹与她裙角暗花相映,鞋尖踩过的苔藓,惊起几只蓝蝶。

"慕公子可知,谷雨采茶须在卯时三刻前?"她忽然开口,指尖将一枚芽叶翻转,"朝露未晞时采的茶,方得春气之清。"

慕子云低头看她发间沾着的茶绒,喉间动了动:"曾读《茶经》载,'雨前茶如女,雨后茶如妻'。白姑娘采的,可是'女儿茶'?"话音刚落便耳尖发烫,庆幸油纸伞遮去了半张脸。

白玉润手一顿,竹篓险些滑落。昨夜母亲说起的陈年旧事——慕子云家和白家是世交,慕子云的父亲年轻时曾在白家茶庐担任制茶士,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她尚在襁褓,慕子云也刚刚幼年,两家也曾为二人定下姻亲;那日母亲抱着她在廊下看雨,慕父冒雨送茶方,衣角滴的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儿如同白玉珠子一般。

"润儿,该去接雪月花小姐了。"白周氏由丫鬟搀扶着走来,腕间戴着雪月花送的金镶玉镯修复件,"她昨夜托人送来说,要带东洋的'雨摘'之法与你切磋。"

辰时初刻,雪月花身着淡青振袖和服而至,腰间未佩短刀,改挂了白玉润送的湘妃竹茶筅。她身后跟着个小茶童,捧着绘有樱花的茶箱,箱角露出半卷《煎茶日记》,正是慕子云前日借她的那本。

"姨娘,呃,不不,白夫人安好。"她屈身行礼,目光落在白周氏腕间玉镯上,"这金缮纹路,可是按照茶宠的蕉叶脉络修的?"

白周氏微笑着点头,指节轻叩石桌:"当年你母亲用这镯子换我半块茶饼,说'茶无国界,人心有界'。如今想来,倒是她看得通透。"她示意丫鬟呈上茶点,"尝尝这'谷雨糕',用新采的茶芽混着樱花瓣蒸的。"

雪月花捏起糕点时,袖口滑落一角素帕,帕角绣着半朵茶花,正是白玉润幼时惯用的纹样。慕子云装作看茶炉,实则将这细节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眸光微闪——他昨儿在旧书堆里翻到幅仕女图,画中女子抱婴而立,身旁站着穿和服的少女,手中素帕竟与雪月花这方一模一样。

"该试茶了。"白玉润打破沉默,将新制的"谷雨乌龙"分入三才碗。她执壶的手势忽然一顿,壶嘴流出的茶汤竟在碗中旋出金纹——与茶宠上的蕉叶如出一辙。

雪月花的茶筅在茶碗里转出细沫,茶汤呈琥珀色,表面浮着极细的银毫:"这是东洋的'雪沫煎茶',用的是静冈茶芽混着贵溪云雾。"她忽然看向慕子云,"慕公子可曾见过这种'银线拂雪'的打法?"

慕子云从袖中取出个紫檀茶则:"在下斗胆,想以贵溪'雀舌'配东洋'玉露',制一盏'和光同尘'。"他倒茶时手腕轻颤,茶则边缘与白玉润的茶碗相碰,发出清响,恰似前日在茶仓听到的阴阳扣合声。

白周氏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茶渍竟泛着金黄色斑芒。雪月花见状,立刻从茶箱里取出个青瓷小瓶:"这是用雾岛山樱花露制的润喉散,白夫人且试试。"瓶塞打开时,飘出一缕混合着茶香与药香的气息,竟与白玉润在母亲房里嗅过的熏香一模一样。

"当年你母亲...咳...常来茶园帮我晒茶。"白周氏握住雪月花的手,指腹着她掌心的薄茧,"她走的那日,也是谷雨,怀里还揣着给你编的樱花绳..."

话音未落,茶童忽然打翻茶箱,《煎茶日记》里掉出张泛黄的画纸——正是茶仓里那幅画的草稿,画中白周氏抱着婴儿白玉润,雪月花的母亲跪在一旁,手中捧着茶宠。慕子云眼尖,看见画角有行小字:"昭和二十五年,白氏茶庐赠别"。

雪月花猛地站起身,振袖扫过茶盏:"所以我母亲不是被白家所害?她是...为了保护茶宠里的密卷,才..."

白玉润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猛的触到她后颈的樱花胎记——与自己锁骨下方的烫伤疤痕形状相仿。据母亲说,那是她三岁那年,母亲抱着她避雨,不慎打翻茶釜,两人同时受伤。留下的疤痕;或许,有些伤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羁绊。

慕子云低头整理茶则,指尖触到内侧时,指腹摸索道凹凸不平的线条,仔细看去,是一排雕刻的小字:"慕氏后人,当护白氏茶魂"。这是曾祖父临终前刻下的家训,此刻在谷雨的茶香里,终于有了清晰的模样。他望向白玉润,见她正替雪月花理顺弄乱的茶筅,晨光透过她耳坠上的茶晶,在雪月花发间投下光斑,宛如撒了把碎钻。

"林鹤鸣招了。"他忽然开口,从袖中取出张供状,"当年调换茶方的,确实是雪月花流的分家买通的小厮,而真正的幕后推手...是京中那位常穿月白长衫的茶政大人。"

雪月花的茶筅"当"地落在石桌上:"是他?当年父亲总说,那位大人对白家秘茶垂涎己久..."

白周氏示意丫鬟撤下残茶,换上新煮的"谷雨春":"润儿,你祖父在茶宠里留的金纹,其实是两张地图。一张意指向茶仓,另一张..."她咳嗽着指向远处烟岚缭绕的山峰,"则指向雾岛山的茶树王,那里藏着当年两族共研的茶种。"

昨夜,祖父托梦说"茶路通时,恩怨散"。她望向慕子云,见他正用茶则将混合的茶叶拨入炉中,动作轻柔如抚琴。那些东洋玉露与贵溪雀舌在炭火上渐渐舒展,竟发出奇异的甜香,像极了记忆中母亲抱着自己时,身上散发出的混着的茶香与皂角香。

请白夫人、白姑娘、雪姑娘同品我特制的"和光同尘'。"慕子云将茶盏递给她们,茶汤在杯中交融,一半青碧一半橙黄,却在表面凝成一道清晰的分界线,恰似阴阳扣的纹路。

雪月花忽然笑了,这是几日来她第一次真心的笑:"原来不必分胜负,各美其美,方为大道。"她转头看向白玉润,"白小姐可愿与我共赴雾岛山,寻那茶树王?"

白玉润还未开口,白周氏己替她应下:"自然要去。当年你母亲临走时,在茶树王下埋了坛'和鸣茶',如今你与润儿、与白家也己然恩怨分明,是时候启封了。"她望向慕子云,"慕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同往?白家茶庐,还缺个能辨百茶的茶博士。"

慕子云的耳尖又红了,却稳稳接住话头:"夫人盛情,在下求之不得。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白姑娘怕是要多担待在下的笨手笨脚。"

白玉润低头喝茶,脸间绯红如茶花盛开,掩饰嘴角的笑意。心里掠过无数涟漪。

谷雨的阳光虽柔,却能让茶叶舒展得格外通透。就像有些心事,藏在心底时是团乱麻,说开了,竟如茶汤般清澈见底。

茶席旁的老茶树上,一只山雀衔着新抽的茶芽掠过。白玉润望着它飞向雾岛山的方向,"雨打芭蕉终有尽,茶香万里自相逢。",这是祖父的茶方里的最后一段文字;

原来所有的相遇与错过,都是茶香里的伏笔,等着在某个合适的节气,酿成最清冽的茶汤。

雪月花轻抚茶宠上的金纹,指尖停在两株茶树交缠处。她终于理会父亲临终前说的"茶魂在人心"是什么意思。

或许真正的茶道,不是刀光剑影里的胜负,而是像这谷雨的雨,润物无声地化解坚冰,让仇恨的土壤里,长出新的茶苗。

慕子云收拾茶器时,故意将自己的茶则与白玉润的茶碗放在一处。青瓷与紫檀相触,发出悦耳的轻响。心突然狂跳起来,他知道自己己经期待起即将到来的旅程,在雾岛山的樱花树下,在白家的茶园里,或许能找到比茶方更珍贵的东西——那些被茶香浸润的时光,和时光里渐渐清晰的心意。

谷雨的雨丝渐渐细密,却不妨碍三人在茶席上相视而笑。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有些茶香,正等待被岁月酿成更醇厚的甘甜。就像这眼前的"和光同尘"茶,初尝时各有锋芒,细品之下,却早己在唇齿间融成了难以言说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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