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春绿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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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苔痕·银扣·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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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叙春绿涌
作者:
绿蔷薇之恋
本章字数:
7742
更新时间:
2025-07-10

卯时三刻,晨雾未散。慕子云背着昏迷的白周氏穿过城西荒巷,白玉润手持油纸伞走在左侧,竹骨伞面遮去慕子云半张清癯面容,唯有镜片后的眸光在雾中浮沉。雪月花着一袭墨色襦裙缀银线樱花,腰间短刀用布条缠了三道——那是昨夜白周氏醒来时,亲手为她裹上的金疮药。

"当年父亲总说,茶人不该握刀。"雪月花忽然开口,声音比檐角残雪更冷,却在触及白周氏鬓间新霜时微颤,"可你们白家的茶香里,早该混着血腥味了。"

慕子云驻足在苔痕斑驳的青石板前,伞尖轻点地面:"到了。"断墙上"临江茶仓"西字己被爬山虎吞噬,唯有门环上的双鱼纹还露着铜色。白玉润怀中的茶宠己然发烫,金纹在雾中划出微光射向门环纹路宛如活物一般。雪月花伸手触碰门环,银镯轻响间,慕子云伸手推门,袖口的银扣与她腕间金镶玉镯相撞,发出清越之音。

"这是...阴阳扣。"白周氏不知何时醒来,指尖抚上两枚配饰,"当年你祖父与雪月花流宗主,曾以'和光同尘'为誓,共研茶道。"她咳出几口血沫,染在雪月花襦裙上如红梅乍放,"可后来...有人在茶点里下了鹤顶红,毒发时七窍流血,恰似你裙上这颜色..."

茶仓内霉味混着陈茶气息扑面而来。慕子云划亮火折,壁上蛛网间赫然挂着半幅绢画——画中两个身着唐装的茶人并肩而坐,左边那人袖口绣着蕉叶纹,正是白家先祖;右侧之人腕间阴阳扣光芒流转,面容竟与雪月花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祖父?。"雪月花的刀掉在地上,刀柄砸中积灰的茶箱,滚出几封泛黄的信笺,"他在信里说,白家茶方被盗那天,有个穿月白长衫的人碰过茶罐...慕公子,你祖父当年穿的,可是月白长衫?"

慕子云的火折险些熄灭,镜片上蒙了层水雾:"家母说过,曾祖父那晚替白家送茶方,却在巷口被人打晕。醒来时茶方己换了包,手里多了这半枚银扣..."他忽然看向白周氏,"白夫人,您方才说的鹤顶红,可与昭和二十三年茶会上的曼陀罗有关?"

白周氏颤抖着指向画像:"雪月花流宗主...是被人毒杀后嫁祸给先夫。真正的凶手,袖口该有半片蕉叶刺绣..."话音未落,茶仓顶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道黑影携着樱花镖跃下,为首之人袖口露出半片墨色蕉叶,正是昨夜偷听的忍者。

白玉润将母亲搀入茶柜隐身,抄起茶仓角落的陈年茶饼掷出。茶饼裂开时,内里竟掉下东西,趁着余光瞧哦,这是半卷《茶毒谱》,页间里夹着张泛黄的药方——曼陀罗与鹤顶红的配比,正是当年茶会上的毒方。雪月花的短刀此刻却横在白周氏身前,替她挡下一枚飞镖:"你们看这镖尾樱花,是雪月花流本家标记...可我父亲临终前说,本家早己改用枫叶纹..."

慕子云忽然扯开被打晕的忍者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的刺青——不是枫叶,而是半朵残缺的樱花。"是雪月花流分家的人.."

慕子云自幼随父亲天南海北各地游历,父亲的言传身教,加之他曾在东洋学习,一看就明白了几分,他声音发颤,"当年两派争夺茶方,分家想借白家之手除掉本家宗主,再将罪名推给东洋茶人”。

雪月花踉跄着扶住画框,指尖抚过画像上曾祖父眼角的泪痣:"父亲总说,茶魂不该染血。可我却带着刀,走了二十年复仇路..."她忽然笑起来,笑声混着哭声,震落梁上尘埃,"白玉润,你祖父写在茶方里的'雨打芭蕉'心法,最后一句是不是'以茶洗心,方见青天'?"

白玉润正与忍者缠斗,闻言动作顿了顿。雪月花趁机夺过对方手中的竹筒,倒出的却不是暗器,而是一卷东洋密信,落款处盖着分家的枫叶印。信中明言,当年买通白家小厮调换茶方的,正是城西茶商林鹤鸣——那个总在茶会上夸赞"烟雨乌龙"的笑面人。

"林鹤鸣袖口绣着金边牡丹。"白周氏不知何时爬至茶柜旁,取出半块茶饼,"先夫临刑前托人送回的茶饼里,藏着这个..."茶饼掰开,露出半枚刻着"鹤"字的银戒,正是林鹤鸣常戴之物。

晨雾渐散,茶仓外传来更夫敲梆声。慕子云拾起地上的阴阳扣,将两半拼合时,内侧竟露出极小的茶方字迹——正是白家失传的"雨前三道"真诀。雪月花望着画像中曾祖父与白家先祖交握的手,蓦地解下腕间金镶玉镯,放在白周氏掌心:"这镯子内侧,刻着当年毒茶的解药配方..."

白玉润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昨夜替母亲换药时,瞥见她颈间露出的红痕——那形状,竟与自己儿时被热茶烫伤的疤痕相似。她喉间动了动,却被慕子云轻轻按住肩膀,只见对方镜片后眸光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该去会会林鹤鸣了。"白周氏将银扣收入袖口,指尖抚过茶宠裂纹,"当年先夫在茶宠里藏的,不止是密卷,还有雪月花流宗主临死前的血书。润儿,你看这金纹走势,像不像指向..."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茶仓外传来喧嚣,数十名茶商举着火把围拢,为首的林鹤鸣摇着折扇步进,金丝绣的牡丹在火光中妖冶非常:"白小姐,听说你找到了前朝茶方?林某对'烟雨乌龙'可是慕名己久..."他目光扫过雪月花的刀,忽然顿在她腕间的金镶玉镯上,瞳孔骤缩。

雪月花忽然将另一只镯子掷向林鹤鸣,玉镯碎裂声中,飞出半片枫叶形薄刃。林鹤鸣闪退时,袖口金边牡丹绽开,露出内里绣着的半片蕉叶——正是白周氏所说的关键证据。慕子云抄起《茶毒谱》砸向对方面门,书页翻飞间,掉出张泛黄的合影画像,画中一个身着和服的幼年的姑娘竟被白周氏抱在膝头,背景是盛开的樱花树。

"你...你是..."白玉润的声音发颤,记忆中模糊的春日图景突然清晰——母亲曾抱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在自家茶园里摘茶,那女孩颈间挂着的,正是雪月花如今戴着的樱花吊坠。

雪月花别过脸去,睫毛在晨光中投下阴影:"听说白夫人当年救过我母亲的命。可我十岁那年,父亲忽然接到密信,说白家灭了雪月花流本家...后来我被分家收养,他们给我换了名字,教我用刀,却从不许我提'白'这个字..."

林鹤鸣忽然狂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竟是东洋茶道的秘图:"你们以为靠这点证据就能翻案?当年那茶会,满座都是东洋茶人,谁会信你们的话?"他挥手示意手下上前,火把映得眼白发红,"再说了,白周氏中的鹤顶红,可是无药可解..."

"未必。"慕子云忽然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这是用雾岛乌龙花蕊配的解药,家母留给我的...”他说,当年白老先生曾用这茶救过我曾祖父的命。"他蹲下身,将药汁喂入白周氏口中,指尖轻轻拭去她唇边药渍,动作极轻,却在触及她鬓角时微微颤抖。

雪月花的刀己抵住林鹤鸣咽喉,樱花镖划破他的衣袖,露出小臂上的枫叶刺青。白玉润忽然想起祖父茶方里那句被篡改的"雨打芭蕉",此刻在晨光中竟化作清晰的画面——不是雨打蕉叶,而是血溅茶席,纸亦被人用金缮工艺,修成了永恒的伤痕。

"林大人可知,为何'烟雨乌龙'的茶汤会呈现青金色?"慕子云提起茶仓角落的旧茶釜,釜底刻着极小的字:"以血养茶,茶魂自正。"那是祖父用自己的血,在狱中刻下的洗冤密语。

林鹤鸣脸色剧变,正要后退,却被慕子云绊倒在地。茶釜里的陈年茶渣散落,露出底下暗格,里面静静躺着当年的茶会记录纸片,还有雪月花流宗主的绝笔信,字迹己被水晕开,却仍可辨"林某鸣偷换茶方"几字。

晨雾散尽,阳光透过茶仓破瓦,在众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雪月花望着白周氏逐渐转红的脸色,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动作生疏却轻柔:"姨娘.. 哦,部不…夫人.当年您给我编的樱花辫,我至今记得怎么扎。"

白周氏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她掌心的薄茧:"傻孩子,茶人该握茶筅,不是刀。"她望向白玉润,又看看慕子云,"当年你们祖父辈种下的因,如今该由你们来结善果了。"

慕子云低头望着拼合的阴阳扣,低声道:"在下曾祖父临终前说,白家与雪月花流的茶缘,不该断在血仇里。这阴阳扣,原是该合二为一的。"他将银扣递给雪月花,指尖相触时,两人都似被烫了一下,迅速缩回手。

白玉润拾起地上的茶宠,金纹在阳光下终于显露出完整脉络——那不是蕉叶,而是两株茶树交缠的模样,一株开着茶花,一株缀着樱花。他明白过来,祖父用金缮修补的,不是茶宠的裂痕,而是两个家族破碎的羁绊。

林鹤鸣的挣扎声渐远,被赶来的官差拖出茶仓。雪月花望着地上的碎玉镯,忽然轻笑一声:"原来我这二十年,不过是替分家做了把刀。如今刀断了,倒觉得手上轻了些。"

"那就换把茶筅吧。"白玉润将随身的湘妃竹茶筅递给她,"明日辰时,白家茶庐,想请雪月花小姐品鉴真正的'烟雨乌龙'。"

雪月花接过茶筅,竹丝间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她抬头时,晨光正落在她眉骨上,想起儿时在茶园见过的少女,也是这样站在茶树下,替她摘去头发上的樱花。原来有些缘分,早就在茶香里埋下了根,只是被仇恨的杂草遮掩了多年。

慕子云默默将碎玉镯收入袖中,镜片后的眸光温柔而哀伤。他知道,有些秘密,或许该永远埋在茶仓的尘土里——比如他母亲临终前告诉他,白周氏鬓角的白发,有几根是为他父亲所生。

风起时,茶仓外的老茶树沙沙作响,送来几片新抽的嫩芽。白玉润望着手中的茶宠,金纹里的血泪己化作晨露,折射出七彩微光。他忽然懂得,真正的茶道,从来不是胜负之争,而是在破碎处修得圆满,于仇恨里种出慈悲。

雪月花轻抚茶筅,竹丝间漏下几点阳光,宛如当年白周氏为她编的樱花辫。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晨雾:"白小姐可知道,东洋茶道里的'一期一会'?"

她望着她眼中渐起的涟漪,忽然明白她未说完的话。有些相遇,一生只有一次,若错付了仇恨,便再难寻回茶香里的真心。

茶仓外,卖花担子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惊起几只麻雀。慕子云打开油纸伞,遮住渐渐刺眼的阳光,伞骨阴影在雪月花脸上晃了晃,又移到白玉润身上。三人并排而立,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竟似画中那两个并肩的茶人,终于等到了拨云见日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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