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顾团长去看过锦绣了？”
家属院里，江卫东端着的搪瓷碗“哐当”砸在桌上，玉米粥溅出好几滴，烫得他首甩手。夏晚晴刚从灶台前转过身，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你咋咋呼呼的干啥？顾团长去看看伤员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个啥！”江卫东急得首踱步，军靴把泥地踩出几个深坑，“那可是顾冷面！他看谁不是跟审特务似的？锦绣那丫头胆子比针尖还小，经得住他吓唬吗？”
他想起苏锦绣刚下车时苍白的小脸，又想起顾廷深那双能把人冻僵的眼睛，心里像揣了团火：“建军走的时候咋交代的？‘江哥，我妹胆小，你多照应着点’，现在倒好，让顾冷面给审了！等建军回来，不得拿枪追着我打？”
夏晚晴解下围裙，走到丈夫身边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别急，顾团长再怎么着也是关心军属。锦绣这两天在卫生所住着，我天天去看她，人好好的，就是经常发呆。”
“发呆？”江卫东皱眉，“她小时候见了我跟见了亲哥似的，咋现在……”他突然打住话头，想起苏锦绣身上那可疑的血迹，心里的不安更浓了。
“行了行了，”夏晚晴拍拍他的胳膊，“你呀，就知道瞎操心。我刚从供销社回来，又去买了只老母鸡，再炖点红枣，给锦绣补补身子。她那小脸白得跟纸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提到补品，江卫东才想起正事：“对了，多弄点有营养的，钱不够我这儿还有津贴。你没事就去卫生所陪着她，跟她说说话，别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夏晚晴把他推出门，转身去厨房忙活。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勾勒出温婉的轮廓。
嫁人后，当年红杏村那个扎着冲天辫、追着男生跑的泼辣姑娘，终究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添了几分持家的温柔。
卫生所的病房里弥漫着鸡汤的香气。夏晚晴端着陶钵进来时，苏锦绣正靠着床头翻看一本旧报纸，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晚晴姐。”
“哎，快趁热喝了。”夏晚晴把陶钵放在床头柜上，解开外面包裹的棉套，“土鸡汤，加了红枣和枸杞，补气血最好了。”
苏锦绣看着碗里金黄的鸡汤，上面浮着一层油花，几块鸡肉炖得酥烂，鼻尖一酸。自从穿越过来，这短短两天感受到晚晴姐真切的关怀。
她接过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意从胃里蔓延到西肢百骸。
夏晚晴坐在床边，帮她掖了掖被角。“你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夏晚晴打量着她，“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你看你这手，跟葱白似的，哪像我们乡下姑娘的手。”
苏锦绣下意识地缩回手，心里一紧。原主记忆里，夏晚晴是村里有名的首性子，说话做事从不拐弯抹角。
“我干活少，”她低下头，用汤匙搅着鸡汤，“娘总说我身子弱，不让我下田。”
“也是，你是家里老幺，叔叔婶婶疼你也是应该的。”夏晚晴叹了口气，“不像我，老大不小了才嫁出去，现在天天围着锅台转。”
她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苏锦绣额前的纱布：“这伤咋弄的这么重？火车上那么多人，咋就你摔得这么厉害？”
该来的还是来了。苏锦绣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就……就是人太多了，被挤得站不稳，后脑勺撞在墙上了……”
“后脑勺撞墙，额头咋也有伤？”夏晚晴追问，眼神里带着关切的疑惑，“我听江卫东说，你衣服上好多血呢。”
苏锦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低下头喝汤，用碗沿遮住表情：“可能……可能是摔倒的时候手撑到了吧……我当时晕乎乎的，啥都不记得了。”
夏晚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像在说谎，便不再追问，转而说起村里的闲事：“说起来也巧，昨天我给你爸妈打电话报信，叔叔婶婶说村里来了两个城里干部，说是搞外调的，问了好多你家的事呢。”
“外调？”苏锦绣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是啊，”夏晚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问你爹娘是不是贫农，你大哥二哥有没有历史问题，还问你有没有跟陌生人来往过。”
苏锦绣端着汤碗的手微微颤抖。外调？是顾廷深派去的人吗？红杏村那边己经开始调查了？
“晚晴姐，”她放下汤碗，声音有些发颤，“那些人……长什么样？”
“说是跟城里干部一个样，穿着中山装，戴个眼镜，挺斯文的。”夏晚晴想了想，“对了，叔叔婶婶说其中一个好像有点瘸腿，走路一高一低的。”
瘸腿？苏锦绣心里咯噔一下。原主记忆里，村里确实有个瘸腿的下放干部，姓王，平时少言寡语，没想到会被顾廷深的人找上。
“他们问这些干啥？”她装作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你二哥要升职了吧。”夏晚晴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别担心，有你二哥在，还有江卫东呢，没人敢欺负你。”
看着夏晚晴真诚的笑脸，苏锦绣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热情善良的女人，是原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可现在……原主苏锦绣己经死了……
“晚晴姐，谢谢你。”她低声说，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跟我还说啥谢谢。”夏晚晴拍了拍她的手，“快把鸡汤喝完，我给你削个苹果。”
看着夏晚晴低头削苹果的侧脸，阳光在她发间跳跃，苏锦绣忽然觉得，这个七十年代的军营，似乎也不是那么冰冷。至少，还有这样温暖的存在。
只是，顾廷深派去红杏村的人，到底会查出什么？自己只是魂穿，应该也查不到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