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青山坊市的喧嚣并未完全沉寂，反而转入了更隐秘的暗流。
秦墨如真正的散修一般，在鱼龙混杂的摊位间穿梭。
万象源珠的微弱波动，如同他额外的感知，洞悉着周遭一切。
他并未急于寻找“资粮”，而是耐心观察。
他目光扫过那些闪动着各色灵光的法器、丹药，以及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材料。
偶尔，他会停下脚步，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拿起一块看似普通的矿石，或是一株干瘪的灵草，与摊主讨价还价一番。
最终，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几样真正有用的东西。
比如几颗能发出刺鼻气味的“臭鼬弹”。
或是几张绘制粗糙却勉强能用的“迟缓符”。
这些东西，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观察形形色色的人物上。
那些气息凶悍的佣兵，举止透着警惕的独行客，甚至是一些行为诡异的“生意人”，都被他一一记在心中。
这青山坊，果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也更容易找到他想要的“养料”。
在一处相对偏僻，专卖一些冷门药材和毒草的摊位前，秦墨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摊位上的东西也大多蒙尘，无人问津。
秦墨正拿起一株名为“断肠草”的毒草仔细端详。
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自身后传来，带着钩子般的甜腻。
“这位道友，对毒草也颇有研究？”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响起，吐气如兰。
秦墨心中一凛，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受惊”之色，猛然回头。
只见一名身着艳丽红裙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
女子约莫三十许，身段妖娆，曲线玲珑，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眼角眉梢却透着若有若无的阴冷。
正是昨日在人群中惊鸿一瞥，被他暗中记下的“蚀心毒师”柳三娘。
此刻的柳三娘，将自身修为巧妙地压制在炼气七层左右。
比秦墨“展现”的炼气西层初期高出不少，却又不至于太过骇人。
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压迫感与“可亲近感”。
她手中把玩着一朵紫黑色的妖艳花朵，花瓣边缘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姿态妩媚地看着秦墨：
“小女子柳三娘，见道友在此驻足良久，莫非也是此道中人？”
秦墨连忙放下毒草，脸上露出几分“憨厚”与“局促”，拱手道：
“柳……柳仙子说笑了。在下秦墨，乃落霞宗外门弟子，初来乍到，只是对这些奇花异草有些好奇罢了，谈不上研究。”
他将“落霞宗外门弟子”几个字咬得略重，还特意带上了一丝初出茅庐的青涩与敬畏。
“咯咯，原来是落霞宗的高足，失敬失敬。”
柳三娘掩嘴轻笑，波光流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秦墨，似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深处闪过不易察觉的锐利。
“早就听闻落霞宗此次外门小比，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奇才，以杂役之身连克强敌，声名鹊起。莫非……就是秦道友这般的人物？真是年少有为，令人钦佩呢。”
她这话语看似恭维，实则暗藏试探，尤其是“声名鹊起”西字，带着几分玩味。
秦墨脸上“腾”地泛起红晕，连连摆手，显得更加“不好意思”与“窘迫”：
“仙子谬赞了，都是运气，运气……弟子修为浅薄，不过是侥幸胜了几场。此番出宗，也是想历练一番，增长些见闻，不敢当‘奇才’二字。”
“哦？外出历练？”
柳三娘桃花眼微弯，声音愈发温柔，向前微一欠身，一股更浓郁的异香袭来。
“这宗门之外，可不比宗门内安稳。秦道友这般年纪，修为又……嗯，独自一人，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热忱”与“关切”道：
“小女子不才，在青山坊经营着一间小小的药庐，平日里也喜欢收集些奇花异草。若是秦道友不嫌弃，不妨到我那药庐小坐片刻？我那里正好新得了几株颇为珍稀的灵植，或许对道友的修行能有些许启发。道友天资不凡，若能得些指点，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呢。”
这番话说得热情洋溢，仿佛真是遇到了值得提携的后辈。
就在柳三娘身上那股甜腻香气愈发浓郁的瞬间，秦墨眉心深处的万象源珠便传来一股冰冷的警示。
并主动散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护住他的心神。
这香气，绝非善类。
其中蕴含着极其隐蔽的慢性成分，长期吸入，足以让人神思恍惚，意志薄弱，任人摆布。
秦墨心中暗忖：“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脸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眼中带着几分“犹豫”、“向往”以及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这怎么好意思……弟子与仙子萍水相逢，怎敢劳烦仙子……”
“哎，秦道友这话就见外了。”
柳三娘故作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风情足以让寻常年轻修士骨头发酥。
“相逢即是有缘。我看道友也是个实诚人，小女子就喜欢结交道友这般纯良方正的俊彦。走吧，莫要推辞了，就当是……指点一二你这后进晚辈。”
说着，她便自然而然地转身引路。
那摇曳的腰肢，如同最毒的曼陀罗蛇，每一步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秦墨心中暗道：“好一个蚀心毒师，果然名不虚传。这便要请君入瓮了么？且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又带着几分“忐忑”的模样，连声道：
“那……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柳仙子提携！”
柳三娘的“药庐”位于坊市深处一条僻静的巷弄尽头。
是一座两层高的精致小楼，门前种着几株形态奇异、色彩斑斓的花草，散发着与她身上类似的淡淡幽香。
外表看起来雅致清幽，与坊市的喧嚣隔离开来，倒像是一处隐士居所。
然而，一踏入药庐，秦墨便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更加浓郁。
其中还夹杂着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这气息被巧妙地掩盖在数十种浓烈药草混合的香气之下。
若非万象源珠的警示和对气味细致入微的解析，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分辨，只会觉得此地异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秦道友，请坐。”
柳三娘将秦墨引至一楼厅堂，指着一张铺着柔软雪狐皮的木椅。
厅堂布置得颇为雅致，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造型古朴的玉瓶瓷罐。
墙上挂着几幅仕女图，画中仕女皆是云鬓花颜，巧笑倩兮。
只是细看之下，她们的眸子都带着说不出的空洞与诡异，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角落里一尊半人高的香炉，青烟袅袅，散发出的正是那主导性的甜腻香气。
柳三娘亲自为秦墨沏上了一杯“灵茶”。
茶水晶莹剔透，呈淡琥珀色，散发着一股与外界甜腻截然不同的清雅药香。
她将茶杯递给秦墨，柔声道：
“这是小女子特制的‘凝神益元茶’，乃是用七种静心安神之草药，辅以晨露精心炮制而成，对稳固心神，精进修为略有裨益，道友尝尝。”
秦墨接过茶杯，目光在那涂着暗紫色蔻丹的指尖上扫过，指甲修长，透着一股妖异。
他心底哂笑，这女人，连指甲都在诉说着危险。
这茶水澄澈，香气也算清幽，与满室的甜腻截然不同。
然而，秦墨心神微动，万象源珠己然洞悉——此茶之中，暗藏的无色无味之毒，比空气中弥漫的更为凶猛霸道。
一旦饮下，毒力迅速攻心，侵入经脉丹田。
纵是炼气后期的修士，若无防备，片刻间便会灵力凝滞，手脚酸软，任人宰割。
他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感激，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随即赞叹道：
“果然是好茶！香气清冽，仙子费心了。”
言谈间，柳三娘眼角眉梢更添风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眼波的轻转，都似带着无形的钩子，声音也愈发柔腻入骨，一字一句都像是要钻进人的骨髓里，试图彻底瓦解秦墨的心防。
秦墨则“恰如其分”地回应着，目光果然渐渐显出几分“迷离”，呼吸也似乎“粗重”了些许，活脱脱一副被美色与异香熏染了心神的模样。
柳三娘唇角笑意更深，眸中却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算计。
他将那杯“灵茶”凑到唇边，迎着柳三娘那满含“期许”的注视，喉结微微一动，竟真的一饮而尽。
茶水落肚。
片刻之后，秦墨的脸上便“如期”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双眼也开始变得“迷蒙空洞”，仿佛当真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然而，在他饮下毒茶的同一瞬间，体内的万象源珠便己悄无声息地分出一缕精纯灵力，如春风化雨般将那毒素包裹、压制，继而一丝不剩地化解。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未曾泄露半分异状。
这点伎俩，在万象源珠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柳三娘见秦墨如此轻易便“中招”，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抹得意与轻蔑，心下暗道：
“哼，什么落霞宗奇才，传得神乎其神，还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空有一副好皮囊和难得的纯净元阳，到底还是嫩了些，三言两语，一杯毒茶，便被我轻松拿捏了。”
她面上却愈发显得妩媚动人，更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柔声问道：
“秦道友，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这茶的药力有些猛烈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莲步轻移，不着痕迹地又向秦墨靠近了几分。
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秦墨耳畔，声音更是带着难言的蛊惑：
“道友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机缘和名声，想来定是身怀异宝，或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奇遇吧？譬如……某些不为人知的秘法，又或者是什么特殊的……嗯，能够让人修为一日千里的宝贝？”
她刻意将话说得模糊，引诱秦墨自己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