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礼的声音仿佛瞬间给她打了一剂稳定剂,心跳和呼吸一一平缓下来,刚刚溜走的胆怯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到身体。
她揉了揉被磕疼的膝盖,依旧在嘴硬:“哪怕了,我就是看看你去哪了。”
陈寄礼重新点燃香薰,半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膝盖,“你这嘴真够硬的,我看看,磕着了?”
“就麻了一下,没事,你去取东西吧。”
“毛毛躁躁的。”陈寄礼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忽然吓我?”岑珠抗议道。
“哦,那你承认刚才怕了?”
“……是拖鞋太滑了,你很幼稚诶,陈寄礼。”
陈寄礼哼笑了声,去客卧把东西取来给她放在一边。
岑珠借着烛光给自己筑窝。
陈寄礼热冷嘲热讽地说:“有事寄礼哥,没事陈寄礼,小岑老师,你变脸怪啊。”
岑珠笑了,“没事是岑珠,阴阳怪气就是小岑老师,寄礼哥,咱俩彼此彼此啊。”
陈寄礼帮她抻了抻毯子,笑说:“你应该去学语言,你学什么画画啊,语言界失去你真是个天大的损失。”
“您过誉了,语言界失去我就跟鱼失去了自行车一样没什么区别。”
“您还真是是张口就来呢。”
岑珠躺进被子里,头顶是陈寄礼轻佻懒散的调调,听着很安心,她小声说:“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美国女权格洛丽亚·斯泰纳姆的金句,原话翻译过来是——没有男人的女人,就像没有自行车的鱼。”
“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你知识储备挺高啊,小岑老师。”
“……”
泉韵般的声音没有再响起,陈寄礼低头看了看腿边的女孩。
岑珠柔顺的头发散开在枕头上,侧脸温柔乖顺,睫毛很长,呼吸平稳,陈寄礼调小了音量,“睡着了?”
这还真是困了,秒睡。
陈寄礼笑了笑,刚想熄灭烛火,岑珠放在枕边的手不安地动了动,胡乱摸了两下。
陈寄礼以为她在找手机,刚想帮她拿过来,就看见那只仿佛迷路的蜗牛一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腿边的手。
像是寄居蟹找到了壳,安心又放心地握了上去。
岑珠的手温热,贴在他的皮肤上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那一小块肌理像是被丢进了蒸笼里,他抬了抬手指,被岑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握紧,再抬,岑珠就又拢进手心里。
“你到底睡没睡着,是不是又在闹?”
岑珠没有说话,呼吸依旧平稳。
陈寄礼没再抽开手了,他看向窗外,因为停电,整个小区都陷在浓墨一般的夜色中,只有微薄的夜光勉强发出微亮。
蒙蒙天幕中,浓重的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一角月亮的残影,并不真切。
寂静的室内忽地响起一声似嘲似讽的轻笑,“真是疯了。”
***
岑珠醒来的时候陈寄礼没在家。
她去洗手间简单洗了个漱,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晨跑回来的陈寄礼。
岑珠依旧穿着他那身宽宽大大的衣服,站在冰箱前看他,“早。”
陈寄礼也道了声早,视线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又很快划开。
他走过来,打开冰箱拿了瓶气泡水:“我洗个澡,然后带你出去吃早饭。”
他身上穿着黑色背心短裤,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汗液从他浓黑的发间顺着鬓角淌下,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有力地上下滚动着。
岑珠移开视线,说:“你家有面条吗?我看你冰箱里有鸡蛋和蔬菜,我可以给你做个鸡蛋面,算是感谢你昨晚收留我过夜。”
陈寄礼怪里怪气地哦了声,“我家的住宿费就值一碗面?”
岑珠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小岑老师亲自下厨,住宿有价心意无价,你赚了。”
陈寄礼被她的样子逗笑,“行,那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
陈寄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淡淡的香气。
岑珠在盛面条,锅太重,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
陈寄礼绕到她身侧,把东西从她手里接过来,将热气腾腾的面条倒在碗里。
“我来我来。”
刚盛好面,岑珠将主厨的位置又抢了回来,陈寄礼只好听从安排回去坐好。
两分钟后,两碗色香味美的清汤面上了桌。
汤面上飘着点点油花,盖着胖乎乎的煎蛋和青翠欲滴的油菜,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陈寄礼挑了挑眉,“还会摆盘呢,我还以为你得把我家厨房炸了。”
岑珠在他对面坐下,把筷子递给他,意气洋洋地说:“那是我三年级的时候才会犯的错误。”
“真炸过啊?”陈寄礼接过筷子,好奇地问。
“嗯。”岑珠说:“我妈工作忙嘛,所以我很小就能自己做饭了,有一次火太大油烧干了,就着火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用锅盖盖住,火就灭了。”
岑珠说的简单轻松,听起来就像个不值一提的事故。
但那么小的岑珠面对忽然烧起来的火,还能用最正确的方法自救,镇定地将火扑灭,真的很了不起了。
陈寄礼挑了一筷子面吃,面条软而不烂,青菜嫩而不生,岑珠没有自吹自擂,他是真的赚了。
他说:“那么危险的情况还不得吓哭了?”
“确实吓哭了,没遇到过这事啊,但是我知道哭也没用,还能指望用眼泪把火浇灭么,”岑珠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当时就哭哭唧唧的站在板凳上朝着火苗盖锅盖。”
“我后来听说飞蛾扑火这个词,当时我就觉得我那会跟飞蛾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飞蛾是自愿的,我是被逼的。”
岑珠一边滔滔不绝地跟他讲小时候的趣事一边大口吃面。
语气绘声绘色,表情生动鲜活,眼睛很亮。
陈寄礼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岑珠。
岑珠对外给人的感觉有点闷,不太爱跟人交流,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不管是蒋正还是陈颂安都觉得岑珠是一个很乖巧很文静的女孩。
陈寄礼也只能从她灵动活泼的眼神里偶尔窥探她不可言宣的另一面。
可能这才是岑珠本来的样子。
陈寄礼低头吃面,“所以从那之后,你的厨艺也突飞猛进了?”
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岑珠的回应,陈寄礼抬头,看见岑珠正在看手机,嘴里的面还没来得及咽下,脸颊被塞的鼓鼓的,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