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草的汁液在皮肤上灼烧出青烟,墨染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跪在毒草园的泥地里,十指己经溃烂见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被剥了皮的蛇。
"第七株。"
墨染将毒草扔进铁笼,笼底立刻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管事嬷嬷站在三丈外,老脸皱得像颗风干的核桃。这老太婆从半个时辰前就开始不停挪动位置,始终与墨染保持安全距离。
"动作快点!"管事甩着鞭子虚张声势,"天黑前采不够,就把你种在蚀心草中间当肥料!"
墨染垂下眼帘,藏住瞳孔里闪过的金芒。溃烂的指尖悄悄捻着刚偷藏的草籽——这些本该致命的毒素进入体内后,全被胸口游动的灵根纹转化成了暖流。更奇妙的是,随着毒素积累,她视网膜上开始浮现出毒草的灵力脉络。
"原来如此。"她借着采药的动作俯身,嘴唇几乎不动,"蚀心草的毒腺在根部,表面倒刺只是幌子。"
远处钟楼传来七声闷响,墨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毒草叶片上,竟被迅速吸收。她瞳孔微缩,注意到这片区域的蚀心草比别处更加茂盛——仿佛被特意浇灌过鲜血。
"晦气东西!"管事嬷嬷连退好几步,"采完赶紧滚去洗刷,别脏了园子!"
最后一株毒草被扔进铁笼时,月亮己经爬上东墙。墨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故意把溃烂的双手伸向管事。老太婆尖叫着扔来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药奴"二字。
"凭这个去领药!别死在我当值的时候!"
夜风穿过破烂的衣衫,墨染却感觉不到冷。体内两道暖流正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溃烂的皮肤开始结痂。她刻意放慢脚步,记忆宫殿里调出叶家的地形图——药房在西侧偏院,要经过三处哨卡。
"小姐!"
碧月从假山后窜出来,怀里抱着个油纸包。小丫鬟看到墨染的手,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他们怎么能......"
"闭嘴。"墨染捏住她的手腕,"有人跟踪你?"
碧月一哆嗦,连忙摇头:"我、我绕了七圈才......"
话没说完,墨染突然拽着她滚进灌木丛。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月光下,叶清瑶的贴身婢女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听说那废物没死?"
"小姐让你把这个加在她药里。"
两个丫鬟交头接耳,递过个青瓷小瓶。墨染眯起眼睛,那瓶子她认识——前世实验室里常用的剧毒载体,内壁镀了防腐蚀的铂金。
等脚步声远去,碧月己经吓得面无血色:"是蚀骨散!沾上一点就会......"
"嘘。"墨染掰开油纸包,里面是三个硬得像石的馒头和半块发霉的咸菜。她突然笑了,"正好需要这个。"
药房比想象中热闹。还没进门就听见哭嚎声,个杂役模样的小厮正被按在条凳上打板子。执刑的壮汉每落一棍,那小子就喷出口血沫。
"偷藏药材,按例杖三十!"药房管事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子,正掂量着手里几片人参,"就这点参须也值得拼命?"
墨染在门槛外停下脚步。她认得那小厮——今早替她说过句话的马夫儿子。少年脊椎己经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眼看就要断气。
"药奴领药。"她故意哑着嗓子开口,把木牌扔在管事脚边。
满屋霎时安静。管事斜眼打量她溃烂的双手,突然咧嘴笑了:"蚀心草的解药刚好用完了。"他踢了踢条凳上奄奄一息的少年,"除非......"
除非用活人试新药。
后半句没说,但屋里所有人都懂。碧月死死拽住墨染的衣角,却被一把推开。
"可以。"墨染上前,"什么药?"
管事从柜台深处捧出个玉盒。开盖的瞬间,整个药房的温度骤降。盒底躺着三枚冰晶状的药丸,表面布满猩红血丝。
"寒髓丹。"管事捏起一粒,"能解百毒,但十人吃九人死。"他恶意地补充,"死了不怨,活了免罪。"
墨染伸手去接,管事却突然缩回:"先立字据!"
羊皮纸上墨迹未干,那边少年己经被灌下丹药。他身体先是剧烈抽搐,继而皮肤表面结出冰晶。在众人惊呼中,墨染突然夺过玉盒,将剩下两粒全塞进嘴里!
"你——!"管事脸色大变。
寒毒爆发的瞬间,墨染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冻穿了。但更可怕的是胸口灵根纹的反应——金紫双色流光疯狂游走,竟开始吞噬寒毒!她跪在地上干呕,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缕缕霜气。
"居、居然没死?"管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墨染撑开眼皮,看见少年正艰难地爬向她。他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更惊人的是,她溃烂的双手正在结痂脱落,露出婴儿般的新生皮肤。
"小姐!"碧月扑过来扶她。
墨染却盯着吐在地上的霜气——那些白雾中隐约有金丝游动,与叶震天体内的黑线极为相似。她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的基因图谱,某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成形。
"走。"她强撑着站起来,在管事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抓起柜台上的蚀骨散,"别忘了我的'药'。"
月光如水,墨染把玩着青瓷小瓶。碧月急得首跳脚:"小姐快扔了!这毒无药可解......"
"谁说的?"墨染突然拔开瓶塞,在碧月尖叫中倒出滴液体在掌心。蚀骨散接触皮肤的瞬间,金紫灵根纹暴起光芒,毒素被转化成缕精纯灵力汇入经脉。
碧月呆若木鸡。墨染却若有所思地着新生皮肤——蚀骨散里掺了铂金,而铂金在前世被用作基因治疗的催化剂。太巧了,巧得不像巧合。
"回屋。我需要看看母亲留下的......"
话音戛然而止。墨染猛地回头,暗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但神识范围内空无一人——除了株被风吹倒的毒芹。
破败的小院比想象中干净。碧月显然经常偷偷来打扫,连窗纸都补过。墨染刚跨进门槛就僵住了——床板被整个掀翻,藏在下面的母亲日记残页不翼而飞!
"今天有谁来过?"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碧月扑到墙角,从老鼠洞里掏出个铁盒:"我、我提前转移了......但少了三页......"
墨染迅速检查剩余残页。还好,记载"双月同天"预言的那张还在。她正要松口气,突然注意到铁盒边缘的白色粉末——是寒髓丹的霜气结晶!
"调虎离山。"她冷笑,"去柴房。"
柴房火场余温尚在。墨染在灰烬中翻找出半片未燃尽的羊皮纸,上面是母亲的笔迹:「灵根嫁接实验第七十九次失败,金灵根排斥率达97%,紫灵根......」
后半截被烧毁了。但仅凭这几个词就足够震撼——灵根可以嫁接?金灵根和紫灵根是分开的?
"小姐小心!"碧月突然尖叫。
墨染偏头,寒光擦着耳际飞过,深深钉入梁柱——是根淬了毒的吹箭。暗处传来衣袂破空声,追出去时只看到个黑影翻过西墙,身形莫名眼熟。
拔下吹箭,墨染瞳孔微缩。箭头上涂的不是普通毒药,而是实验室级别的神经毒素。这种分子结构的化合物,绝不该出现在修真世界!
回到屋内,她将吹箭与蚀骨散瓶子并排放在桌上。月光透过窗纸,在两者表面投下相似的光晕。碧月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她家小姐突然开始大笑。
"原来如此。"墨染擦掉笑出的眼泪,"这不是穿越。"
"是回家。"
夜半时分,剧痛突然袭来。墨染蜷缩在床板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两条灵根在体内疯狂撕咬,金芒与紫光交替闪现。恍惚间,她看见前世的实验室场景——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往培养舱里注入双色药剂。
「基因锁激活程序启动」机械女声在记忆里回荡,「X-007号实验体准备就绪」
剧痛达到顶峰时,墨染猛地吐出口鲜血。血珠悬浮在空中,诡异地分成金紫两色。碧月举着油灯冲进来,看见她浑身皮肤下都有龙形纹路在游动。
"小姐别怕!我去找......"
"站住!"墨染厉喝,"看窗外!"
碧月转头,吓得油灯脱手——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妖异的紫色,而本该是银盘满月的地方,赫然悬着两轮弦月!
双月同天。
墨染胸口的灵根纹突然暴射出刺目光芒,两条虚幻的龙影破体而出,在小院上空交织盘旋。她痛得仰起头,恰好看见其中一轮月亮变成了血红色。
"母亲......"她盯着血月,喃喃自语,"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