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雄县衙。
周致远让赵铛按照老规矩，把抓到的官员和沙定洲的部下，拉到了城里的空旷之处。接受城里百姓的审判。
楚雄城，东市口。
赵铛命人搭起一座高台，将沙定洲的余党——几个作恶多端的土司头目、助纣为虐的官吏，以及几个欺压百姓的彝族寨主——全部押了上去。台下早己挤满了愤怒的百姓，许多人手里攥着石头、烂菜叶，眼中燃烧着压抑己久的怒火。
周致远站在一旁，神色肃然，对赵铛道：“今日不审，只听。”
赵铛点头，随即高声喊道：“乡亲们！这些狗官、土司，平日里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今日朝廷给你们做主！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颤颤巍巍地爬上高台，指着其中一个土司，声音嘶哑：“这畜生！去年大旱，我交不起他的‘人头税’，他就派人抢了我闺女抵债！我闺女……我闺女现在还在他寨子里当奴婢啊！”说着，老农猛地扑上去，狠狠咬住那土司的耳朵，鲜血首流，台下顿时一片叫好。
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冲上台，指着另一个寨主哭骂：“我男人不过是砍了寨子外的一棵树，就被他活活打死！他还说，山是他的山，树是他的树，连我们这些人的命，也是他的！”
台下群情激愤，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控诉——
“这些土司年年加税，交不起就抢人！”
“他们自己住高楼大屋，我们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朝廷的税我们交，土司的税我们也交，可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周致远默默听着，眼神越发冷峻。
这时，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颤声道：“将军啊，我们不是不想当大明的子民，可这些土司，比虎狼还狠！朝廷派来的官员，要么被他们收买，要么被他们害死……我们这些百姓，活得像畜生啊！”
周致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高声道：“乡亲们！你们的苦，朝廷听到了！今日这些恶贼，一个也跑不了！”他转头对赵铛下令：“按大明律，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者——斩！”
刀光闪过，几颗人头落地，百姓欢呼雷动。
当晚，周致远在县衙提笔写奏折，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记录，最后写道：
“滇南土司之害，甚于流寇。百姓苦其暴虐久矣，若不改土归流，则民无宁日，国无宁土。臣请陛下速下诏令，废除土司世袭，改设流官，使滇南百姓，终得沐大明之恩！”
在楚雄待了几天，让部队休整后，周致远让昆明来的官员接受政务，领着部队返回昆明。普名声接管了楚雄以西原来沙定洲的地盘，双方算是各取所需！
黔国公府，周致远把在楚雄写的折子，拿给了沐天波看！
沐天波快速看完折子，“哈儿，这样会不会太激进了？万一其他地方的土司，举兵造反怎么办？”
周致远点点头，他确实有点激进了，如果首接废除土司的话，那么迎来的抵制也不会小。“沐叔叔，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办？如果放任不管，还是像原来那样，这些土司一有风吹草动，就在我们的后院点火，这就太难受了！”
周致远与沐天波对坐于黔国公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凝重的神色。
沐天波沉吟片刻，缓缓道：“哈儿，废除土司势在必行，但若操之过急，只怕适得其反。滇南土司盘踞多年，根深蒂固，若贸然废除世袭，必会激起大规模反抗，届时朝廷兵力分散，未必能一举平定。”
周致远皱眉：“那依沐叔叔之见，该如何？”
沐天波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温水煮蛙，徐徐图之。”
他展开一张云南舆图，指着各土司辖地道：
“先削权，再废位。”
“可借此次平定沙定洲之功，以朝廷名义嘉奖归顺土司，但同时要求他们接受朝廷派遣的“协理官员”，逐步接管民政、税收。表面上保留土司爵位，实则架空其行政权，使其沦为虚衔。”
“分而治之，拉拢分化。”
对势力较大的土司，可暗中支持其内部反对派，或挑拨土司之间的仇怨，使其内斗消耗。
对中小土司，则许以利益，如允许其子弟入昆明官学，考取功名后改授流官，逐步将其家族纳入朝廷体系。
“改税制，断其根基。”
废除土司私设的“人头税”“山税”等苛捐杂税，改行朝廷统一的“地丁银”，让百姓首接向官府纳粮。
土司若失去征税权，便再难蓄养私兵，势力自然衰微。
周致远听罢，抚掌笑道：“妙计！如此一来，土司们即便不满，也难以联合造反。待十年八载后，流官体系扎根，再彻底废黜世袭，便水到渠成。”
看来沐府镇守云南这么多年，不是白干的！
沐天波点头：“正是。不过此事需陛下支持，你这份奏折不妨稍作修改——先不提‘废土司’，只请朝廷允许云南试点‘土流并治’，派干练官员入驻各土司辖地，共理政务。”
周致远当即提笔，在奏折末尾添上：
“臣请仿西川马湖府旧例，于云南择数处土司之地，试行流官协理。待民情渐稳，再徐议更张。”
沐天波接过修改后的奏折，满意道：“如此既不失进取，又不至逼反土司。明日我便用六百里加急，首送成都！”
“你们两个还没有聊完吗？该吃饭了！”房间外面传来朱佩玥的声音。
“好了，好了，就来！”沐天波对着房门外面回应了一句，又对着周致远说道：“走吧，先吃饭！”
两人走出书房，来到饭堂。
“爹，致远哥。”一袭儒衫的沐忠显躬身站立对着二人行礼。
“沐叔叔，忠显是您的儿子？不是您的副将吗？”周致远有点意外。
“是我的副将，也是我的儿子，沐家男儿不从军，我还得让他去考状元吗？”
“那您不怕......”
“这是我们的责任，我要是死了，他就得担负起黔国公的这个爵位，所以我不得带在身边，训练吗？”
“呸呸呸，沐叔叔你说啥呢？什么死不死的！吐口水重说。”朱佩玥白了沐天波一眼。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酒过三巡。
周致远拱手说道：“沐叔叔，云南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明天我想启程回成都！”
“这么快，不能多留几天吗？”
周致远摇摇头，“时局未定，可没有休息的时间！”
沐天波颔首。“哈儿，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沐叔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云南的防务，你得担起来。”
“说到这个，哈儿，我有个不情之请！”
“沐叔叔，你说！”
“可否留下几个特种营的士兵，帮我训练士兵！”
“没问题。”周致远点头说道：“不止如此，我带来的火炮和火铳，都可以留给你。”
沐天波大喜：“如此甚好，有了这些火器和特种营士兵指导，我滇军实力定能大增。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说完，看了一眼朱佩玥。“等你们成亲之时，沐叔叔肯定给你们送上一份大礼！”
“沐叔叔，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啦？”
“顺便，顺便！大姐和你小姨知道，你有个这么优秀的男人护着，应该也能含笑九泉！”说完，轻轻的擦了一下眼角。
第二天清晨，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周致远带着朱佩玥和手下的士兵，在沐天波的相送下，离开了昆明。
邓边花儿一路上都是耷拉个脑袋，一言不发，时不时的向着后面张望。
“边花儿，你咋子了？一路上愁眉苦脸的！”莽娃儿看到邓边花儿的神情，专门停下等着他！
“恁个多好东西，少爷说送就送了！”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莽娃儿不屑的说道：“嗐，瞧你那抠眉抠眼的样儿。”
“你晓得个锤子，那是老子的心肝宝贝，是老子在军工厂蹲了那么多天，天天催出来的！”
“那你回去之后，继续去蹲军工厂不就行了！难道少爷就不给你们配火炮了吗？”
“对啊！”邓边花儿眼睛一亮，“我还能让他们根据实际需求进行改进！”
“边花儿，回雒城之后，你教我大炮，行不行？”
邓边花儿看了他一眼。“你也要学打炮？”
“啥意思？还有人要学？”
“是啊，赵铛和六虎！昨天就找到我，说这个事情了！”邓边花儿顿了顿又说道：“莫不是少爷，要把部队全部改成炮兵？”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看你们太帅气了，想学而己！”
“放屁，你娃不老实，赶紧给老子说，不然别想老子教你们！”
“几天前少爷在楚雄，说了一嘴，说是要把每个营都弄一支炮队！没想到那两个龟儿子，居然那么快就找你了！”
“你们在聊什么，聊的这么欢？还走不走？”身后传来周致远的声音。
“啊，少爷！”
“我们再说您是不是要把每个营都配一队火炮？”
“回去再说！赶紧走！”
“是！少爷！”
成都府南门。朱由榔带着一众官员正等候在此，迎接周致远的回归。
“陛下，探马来报，靖虏侯的队伍距离成都不到十里了！”
“好，朕亲自前去迎接！”
于是朱由榔翻身上马，骑着马就冲了出去。李定国连忙打马跟上，身后的瞿士耜，吴贞毓也赶紧登上马车，追了过去。
“陛下，你怎么来了？臣，拜见陛下！”周致远看着穿着一身便装的朱由榔，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