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儿!哈儿!”试验场外面传来周柏松的声音。
“我老汉儿来了!”周致远连忙跟朱由榔告了一声罪,快步向着门口走去。
“你个瓜娃子,回来也不说一哈,还得要老子来找你!”周柏松看到周致远的来到他的身前,伸手便要给他一下。
“陛下来了, 我不得陪着吗?他不走,我能走吗?”周致远抓了抓脑袋,轻声说道。
“你是说......”
“是的,老汉儿。”
“这位想必是周老爷,弟子朱由榔,跟你见礼了。”朱由榔恭敬的对着周柏松拱手。
“啊~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周柏松连忙跪了下去。
“周老爷,快起来,快起来。”
周围的哨兵和随从,连忙都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哎,周老爷,你说你,这下朕的身份瞒不住了。”朱由榔埋怨的看了周柏松一眼,却让周柏松噤若寒蝉。
整个试验场里的人,都出来了,看着自己的皇帝陛下,连忙跪成一片。
于是朱由榔来到雒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陛下,既然暴露了,那咱就不装了,大大方方的。”
朱由榔笑着摇摇头,“客随主便,都听先生的!”
周柏松愣住了,他收到他儿子封侯的消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跟皇帝的关系这么好,难怪不得,对方会向自己行礼。
“陛下,这边的事了了,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哦,先生,您说!”
“本来微臣着急回雒城是想送牺牲的兄弟们最后一程的,但是因为火炮的关系耽搁了两天。”
“啊~!”朱由榔瞪大了眼睛,打断了周致远的话:“先生,你怎么不早说!走,赶紧去,朕也要去!他们都是大明的英雄,朕应该为他们抬棺!”
雒城勇士陵园里。
朱由榔捧着一个骨灰坛,腰间系着麻布,缓缓的走在最前面。
周致远捧着另一个骨灰坛紧随其后,眼眶通红。他身后是长长的送葬队伍,戚小七、毕家兄弟和周家军的将官士兵们抬着数十具棺木,缓缓前行。
陵园内松柏苍翠,新挖的墓穴整齐排列,每一座墓碑上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姓名、籍贯和战功。朱由榔亲自将骨灰坛安放入墓穴,然后接过侍卫递来的铁锹,亲手覆上第一抔黄土。
“陛下,这不合礼制......”随行的马吉祥小声劝阻。
朱由榔冷冷扫了他一眼:“什么礼制?这些将士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朕为他们捧土送行,有何不可?”
周致远站在一旁,看着朱由榔亲手为每一座坟墓覆土,心中感慨万千。这位年轻的帝王,此刻没有半分天子的架子,只有对忠魂的敬重。
葬礼结束后,朱由榔站在陵园中央的高台上,望着满山新坟,沉声道:“传朕旨意——追封所有阵亡将士为忠勇校尉,其家眷免赋税十年。”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高呼。
朱由榔静立在一方硕大的碑前,碑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碑的下方,整齐地摆放着许多老百姓前来纪念时放置的贡品和鲜花。
旁边还有几块碑,上面是一片空白。用周致远的话说,那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朱由榔看着周致远,低声说道:“先生,朕今日才真正明白,为何你能练出如此悍不畏死的精兵。将士们肯效死力,不仅因你给的粮饷足,更因你真心待他们如手足。”
周致远摇头:“陛下谬赞了。臣只是觉得,他们为国捐躯,不该被遗忘。”
朱由榔望向远方,喃喃道:“是啊,不该被遗忘......”
夕阳西下,陵园内新立的墓碑被镀上一层金色。晚风中,仿佛传来战马的嘶鸣和将士们的喊杀声。朱由榔忽然转身,对周致远郑重说道:
“先生,朕决定了——从今往后,凡大明将士阵亡,皆入忠烈陵园。朕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名永载史册!”
周致远深深一拜:“陛下有此心,大明将士必当誓死效忠!”
一旁的马吉祥连忙记录下来,几天后一道朱由榔的中旨放在了瞿士耜,李定国,和杨展的案几上。
“吾皇圣明!”李定国跪在地上对着空气三拜九叩。
送行仪式完成之后,周致远便护着朱由榔在雒城百姓的山呼海啸中,回到了周家。
此时的周家红绸高挂,天子的到来,让周家顿时蓬荜生辉。
正堂里,朱由榔坐在首位,听着周致远给他介绍雒城的现状,同时接见了雒城军营的将官和县衙的官员。
一时间周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隔壁的老吴,想爬上墙头,看了一看这边的盛况,刚露头便和莽娃儿的眼睛西目相对。
“老吴叔,你个习惯不好,要看,就过来看噻,爬墙算啥子嘛?”
“你个屁娃娃,你居然在这里把我守到起,你没事情干了嗦?”
“老吴叔,我劝你快点下去,皇帝陛下在这里,要是被那些锦衣卫看到了,说你意图不轨,那你就吃不完,只能兜着走了。少爷晓得你们喜欢爬墙,搞紧喊我们来阻止你!”
老吴愣了两秒,连忙跳下了木梯,然后传来一个声音,“莽娃儿,你没看到我,晓得不?”
黄昏初上,周家正堂前面的空地上和偏厅里,己经摆满了桌椅,福满楼的小厮穿梭其中,大厨在后院烹调着各种美食。
“陛下,晚宴己经准备好了,陛下请!”
“先生,让你破费了!”
“陛下,这是什么话?您在我周家吃饭,老头子我求之不得啊。”没等周致远说话,周柏松笑着接过话头。
“是的,都是寻常的家常菜而己!”
“那行,走!”
周致远连忙领着朱由榔来到了偏厅。
“哇,好香啊,都说川菜是一绝,我今天要好好尝尝!”朱由榔一屁股坐在椅子,手撑着餐桌,用力的嗅着菜肴的香气,一点皇帝的礼仪都没有。
这让旁边看着马吉祥擦了一下额头,连忙给门边几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谁也不准说出去。
当朱由榔动筷后,简单而隆重的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这是什么菜?入口即化,甘甜可口,太好吃了!”
“回陛下,这是番薯做的龙眼肉!”周致远顿了顿继续解说:“糯米打底,把番薯用肥肉卷在中间,放一点糖浆,蒸煮而来!这是雒城福满楼的招牌菜!”
“番薯?朕好像在那里听过!”朱由榔不顾礼仪的抓了抓自己的额头,或许只有跟在周致远在一起,他才能这么放松吧!
“福建那边有人在种植,陛下,您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陛下,这番薯可是好东西啊。”周柏松接话道:“产量高,而且不挑地,咔咔角角都能生长。”
“周老爷,具体说说!”
“陛下,还是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吧!”周致远连忙把番薯的产量,用途一一的告知了朱由榔。
“爱卿说的可是真的?”朱由榔瞪大了双眼,双手捧着周致远的肩,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
“陛下,是真的,我们在雒城的周边县市包括成都己经推广开来,只是现在还没到收获季节。”
“太好了,太好了。”朱由榔腾的一下就从椅子站了起来。“这简首是天佑大明啊!”
“陛下,乃真龙现世,才能有靖虏侯这样人才和番薯这样的祥瑞,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马吉祥随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在外面吃饭的人不明所以,也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周致远也不能免俗。
“好了,好了,大家快起来!”
和此时的周府相比,远在湖北兴山一带的大山里,李过和李来亨,郝摇旗等人,就有点难过了,每天啃着窝窝头,野菜,被清兵追的到处跑。
在一个山腰的空地上。“侯爷,老郝跑不动了, 要不咱们不跑了,和鞑子拼了!”
李过看了一眼,自己的士兵,低眉耷眼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义父,现在我们怎么办?”李来亨也轻声问道。
李过站起身来,看着茫茫大山,原本他们己经攻下武昌,作为自己的据点,可惜没能守住,被清兵一路追击到这里。
“侯爷,侯爷,”这时一个斥候跑了过来。
“怎么呢?慢点说!”李过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斥候,轻声说道。
“我们在山下打探到最新的情报。永历皇帝己经到了成都,重塑朝堂,打算跟清兵死磕到底,这是我在山下一个镇上得到的布告!”说完,从怀里掏出来一份破破烂烂的纸张,递给了李过。
朕承天命,御极海内。今虏氛猖獗,社稷倾危,凡我华夏子民,皆当戮力同心,共纾国难。
特此昭告天下:
凡有志抗清之士,无论过往曾附逆、从贼,或迫于形势暂避锋芒,只要幡然醒悟,愿为大明效力者,朕皆既往不咎,以诚相待。
若率众来归,论功行赏;若斩将搴旗,必赐爵禄。山河破碎之际,正需英雄奋起!
望西海豪杰,速赴行在,共襄义举。朕必推心置腹,与诸君同袍同泽,誓复神州!
钦此
朱由榔!
李过读罢,手指微微颤抖,布告上的玺印朱红如血。郝摇旗摸着自己的光头,凑过来粗声道:“侯爷,这……皇帝老儿当真不追究咱们从前跟闯王的事?”
“这不会是有人在匡我们出去吧?而且下面是清兵占领的区域怎么会有明军的布告。”刘体纯连忙开口说道。
李过点点头,“刘将军的顾虑是对的,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
李来亨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可是义父,如今清兵步步紧逼,我们困守山中终非长久之计。”
一下就让李过陷入了两难,皱着眉头在原地走来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清军号角声,容不得他在思考了,一把攥紧布告,沉声道:“传令!全军连夜向东突围——我们去成都!”
(风雨中,残破的“闯”字大旗被悄然撤下,一面新绣的明字赤旗在空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