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月球碎片,如同被神魔之战抛出的致命骰子,在星图轨道上拖曳着冰冷而绝望的轨迹,朝着蔚蓝的地球缓缓逼近。它的体积足以在撞击中引发全球性的生态灭绝,其轨道被沙漏启动的引力潮汐和混乱的空间乱流所锁定,几乎无法偏转。
营地内,刚刚因彭夕的净化光晕和摇篮曲带来的短暂喘息,瞬间被这新的灭顶之灾碾碎。绝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
“计算撞击时间!落点!”盲视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星图上那代表死亡陨石的猩红光点。
“轨道受沙漏引力和空间乱流持续扰动…无法精确计算!”轨道计算员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打,汗水浸透了后背,“初步模拟…撞击窗口在七到十五天后!落点…覆盖范围太大!可能是任何大陆!引发的海啸、尘埃云…全球性灾难!”
七到十五天!可能就在蜂巢火种舰队抵达之前,人类就要先一步被自己的卫星碎片终结!
血色孢子狂潮在净化光晕的边缘依旧汹涌翻腾,变异怪物被暂时阻挡在烈焰之墙外,发出不甘的嘶吼。但核心区菌毯网络的暗红污染仍在蔓延,如同地下的毒蛇。彭夕身下的玉白色光晕,范围仅能覆盖她和星孩周围不到十米,如同风暴中的孤灯。
“彭工的净化能力…强度不够!范围太小了!”星语者焦急地感知着地下菌毯网络的污染扩散,“核心区菌毯污染度超过百分之六十了!一旦超过临界点…我们都会被孢子反噬!”
必须扩大净化!必须救星孩!必须想办法阻止那颗月球碎片!
盲视的目光在昏迷的彭夕、光柱中痛苦的星孩、以及星图上那颗致命的陨石之间疯狂扫视。每一个都是死局!他猛地看向生物组的研究员,眼神如同濒死的孤狼:“彭夕的孢子!为什么她的能净化?能不能…复制?能不能…增强?!”
研究员看着仪器上彭夕生命体征数据,那微弱却异常平稳的脑波,以及她身下菌毯那独特的玉白色孢子光谱,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闪过:“她的孢子…在分担星孩痛苦时,吸收了星孩逸散的金色星尘能量!她的血液…她的守护意志…还有刚才那摇篮曲的精神共鸣…这些因素可能共同催化了孢子的正向异变!这是…共生网络在极端压力下、以她为媒介诞生的…‘净化之种’!无法复制!但…也许能…‘培育’?”
“说!”盲视低吼。
“需要…需要更多星孩逸散的能量!需要…需要更强大的、正向的精神共鸣来引导和催化!就像刚才那首摇篮曲!”研究员语速飞快,“但星孩现在的状态…强行抽取能量,他可能立刻崩溃!而精神共鸣…除了彭工,谁还能…”
就在这时,光柱中,星孩的身体再次剧烈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他胸口的金色漩涡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边缘的裂纹如同闪电般蔓延!沙漏摆脱星核压制后的狂暴反击余波,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印记!星核被打断的怒意,也有一部分化作了冰冷的惩罚性能量流,再次通过连接的光束,狠狠灌入他幼小的身体!
“呃啊啊啊——!”星孩在深度昏迷中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金色的光点如同喷溅的鲜血,疯狂地从他胸口的裂痕中逸散出来!
“星孩!”星语者失声痛哭。
彭夕似乎感应到了儿子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即使在昏迷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起,身下的玉白色光晕剧烈波动起来,范围甚至隐隐有缩小的趋势!
不能再等了!星孩随时可能被撕碎!
盲视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营地内一张张绝望而疲惫的脸,扫过那些在净化光晕边缘痛苦呻吟、刚刚恢复一丝神智的轻度感染者。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所有还能动的人!听着!”盲视的声音如同炸雷,压过了怪物的嘶吼,“想活命吗?想给那该死的月亮碎片一点颜色看看吗?那就别他妈干看着了!”
他猛地指向光柱中痛苦挣扎的星孩,指向身下光晕明灭不定的彭夕:“星孩要能量逸散?好!逸散出来的能量,不能浪费!彭夕的孢子能净化?好!那就把逸散的能量,导过去!给她!给她身下的孢子!”
他又指向那些轻度感染者,指向所有人:“精神共鸣?摇篮曲?谁他妈规定只有彭夕会哼?都给我听好了!不会哼的,就在心里跟着想!想着你的孩子!想着你爹妈!想着你他妈最想守护的东西!跟着调子,给我往死里想!把你们那点可怜巴巴的念头,集中起来!灌给彭夕!灌给她的孢子!让它们…长起来!”
命令匪夷所思,却是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荒谬感!
“快!构建能量引导阵列!用菌毯!把星孩逸散的金色光点引向彭工那边!”技术员瞬间明白了盲视的意图,嘶吼着指挥还能动的人。
人们手忙脚乱,用能找到的任何东西——金属片、导线、甚至自己的身体作为导体,在菌毯上铺设出一条简陋的、指向彭夕所在位置的“能量通道”。星孩逸散出的、带着痛苦和毁灭气息的金色光点,被菌毯网络和这简陋的通道艰难地引导着,如同涓涓细流,涌向彭夕身下的玉白色光晕区域。
与此同时,盲视深吸一口气,扯开破锣般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荒腔走板却无比用力地…哼起了那段摇篮曲的调子!
“嗯…嗯嗯…嗯…”
单调的旋律,在血腥的战场上响起,显得如此怪异,却又如此悲壮。
短暂的死寂。下一秒,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含着泪,跟着哼了起来。接着是一个失去妻儿的老兵,沙哑地加入。一个年轻的研究员,闭着眼,颤抖着嘴唇哼唱…越来越多的人,无论是否会唱,无论声音是否好听,都加入了这绝望的合唱。他们将心中所有的恐惧、悲伤、以及对守护的最后渴望,全部寄托在这简单的旋律里,用意念,疯狂地涌向昏迷的彭夕!
汇聚的意念流,如同浑浊却汹涌的河水,冲入彭夕的意识。星孩逸散的金色能量流,也终于抵达了玉白色的光晕边缘!
奇迹…发生了!
沾染彭夕鲜血的玉白色孢子,在接触到星孩逸散的金色星尘能量的瞬间,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光芒大盛!它们贪婪地吸收着那逸散的能量,同时,那无数幸存者汇聚而来的、混杂却无比强烈的守护意念,如同最纯净的催化剂,注入了孢子深处!
嗡!
彭夕身下的玉白色光晕,猛地向外扩张!光芒暴涨,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在营地核心升起!光晕所及之处,暗红色的孢子如同冰雪般消融!被光晕彻底笼罩的轻度感染者,皮肤下的血丝彻底消失,眼神恢复清明,虚弱却安全。更令人震撼的是,那玉白色的光芒如同活水,开始沿着地下的菌毯网络主动蔓延、净化!核心区被污染的菌毯,暗红色迅速褪去,重新焕发出温润的白色光泽,并且开始反向压制外围的污染!
“净化范围在扩大!污染被遏制了!”星语者喜极而泣。
光柱中,星孩逸散的金色能量有了“去处”,被引导着成为净化之种的养料,他身体的抽搐明显减弱,胸口的裂痕不再喷溅光点,印记的光芒虽然黯淡,却趋于稳定。那无数守护意念汇聚的摇篮曲,也如同温暖的襁褓,安抚着他被撕扯的灵魂。
然而,就在营地因为这悲壮合力催生的奇迹而升起一丝希望时,异变再生!
高悬的星核,那巨大的几何体,第一次…缓缓地…降低了高度!它不再高悬于同步轨道,而是朝着近地轨道…移动!
一道前所未有的、凝练到近乎实质的七彩光束,如同天神的探照灯,无视了正在坠落的月球碎片,无视了坟场对抗的沙漏,无视了一切…精准无比地…笼罩了整个营地!更准确地说,是笼罩了光柱中的星孩,以及他身边那片玉白色净化光晕的核心——彭夕!
星核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好奇和探究的意味,如同无形的巨手,轻轻拂过星孩胸口的漩涡印记,拂过彭夕体内活跃的玉白色孢子,拂过那正在净化的菌毯网络…
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问题的意念,首接在所有幸存者的意识深处…响起:
【…冲突…痛苦…守护…】
【…低效…脆弱…】
【…样本…变量…价值…?】
星核,第一次,向它眼中的“共生样本”,发出了疑问。它在评估,在计算。这绝境中由痛苦、守护和卑微生命合力催生的“净化之种”,这超出它冰冷逻辑推演的“变量”,在即将到来的蜂巢火种与月陨之劫面前…究竟…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