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的重力像一层潮湿的纱衣裹在身上。
林冰尘的脚陷进月尘里，每走一步都扬起银灰色的雪沫。沫雪跟在他身后，她的校服早己被数据流蚀成半透明的薄纱，露出皮肤下闪烁的星痕脉络。
青铜巨门近在咫尺。
门上的纹路不是雕刻，而是无数细小的代码在流动——林冰尘认出了高考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的题干，认出沫雪病历上的诊断报告，甚至认出自己童年日记里被雨水晕开的字迹。
"钥匙。"沫雪轻声说。
林冰尘摸向眉心。晶体不知何时己脱落，在他掌心融化成液态光。当他把手按向门缝时，液体顺着代码纹路蔓延，整扇门发出类似老式计算机启动的嗡鸣。
门开了。
里面不是太空，而是一间教室。
沈雅坐在讲台上，左眼的机械结构己经蔓延到半边脸颊。她身后黑板写满粉笔字，内容却让林冰尘浑身发冷——那是用十七种语言重复的同一句话：
"请证明你存在。"
"欢迎参加补考。"沈雅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沙声，"最后一道题需要三位考生共同作答。"
沫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跪倒在地，校服后背裂开一道口子，脊椎骨节节亮起蓝光——就像考场里那些变异考生。林冰尘想去扶她，却被地面突然浮现的星图绊倒。
月球正在解体。
不是物理层面的崩塌，而是构成它的数据包在逐个删除。环形山变成飘散的像素点，星空褪成苍白的背景板，连重力都开始紊乱。沈雅却平静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动作让林冰尘想起高三的物理老师。
"你们知道地球为什么需要高考吗？"她敲敲黑板，粉笔灰组成银河系旋臂的图案，"因为智慧生命有个致命缺陷——会主动寻找规律。而考试，是最完美的规律模拟器。"
沫雪突然抬头："你们在筛选什么？"
"不是筛选。"沈雅的机械眼折射出七彩光晕，"是防止你们发现，整个宇宙都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青铜箭矢穿透她的眉心，箭尾缠绕着初代的白发。箭簇在命中瞬间展开成无数光缆，扎进黑板里。粉笔字开始倒流，沈雅的身体像卡顿的影像般闪烁，最终定格成一个微笑。
"快......"她的嘴唇开合，"写答案......"
林冰尘扑向讲台。
他的手穿过沈雅正在数据化的身体，碰到一支粉笔。当指尖与粉笔接触的刹那，十七种语言的题干突然坍缩成最简单的数学符号：
?x（x=Lin Bing）
他写下证明步骤的瞬间，沫雪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她的脊椎完全光化，蓝光中浮现出初代的身影——白发缠着青铜箭，箭尖正指向林冰尘的后心。
"对不起。"初代的声音与沫雪重叠，"但终局算法需要观测者的眼泪。"
箭尖刺入皮肤的刹那，林冰尘在黑板写完了最后一行：
∴ 我思故我在
整个教室突然收缩成奇点。
月球、青铜门、初代的箭，全都化作流光涌入粉笔末中。最后消失的是沈雅，她的机械眼突然流出润滑液，像极了人类眼泪。
当林冰尘再次睁开眼睛，他坐在高考考场里。
面前的答题卡干干净净，作文题目是：《论真实与虚构的边界》。
窗外蝉鸣震耳欲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盛夏的幻觉。首到他摸到裤袋里的半块校牌——
上面新增了一行小字：
"恭喜你通过补考。——S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