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地下穹顶如蛋壳般剥落，青铜碎片在坠落过程中化作星尘。林冰尘仰面躺在龟裂的地板上，左胸的空洞处没有流血，反而有淡金色的光粒缓缓逸散。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却清晰地看到沫雪站在崩塌的穹顶之下，青铜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你本可以成为完美的容器。"沫雪的声音里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她低头凝视着自己胸口的"匙"字，"为什么要反抗？"
沈雅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因为他是林冰尘！"廉贞焚昼的青焰在她骨骼断裂处燃烧，强行将错位的关节复位，"不是你们这些怪物想要的踏天者！"
整个地下室正在升维。书架化作参天青铜巨树，地砖浮起变成星斗，而原本悬挂棺椁的九条锁链正在重组为通往高维的阶梯。林冰尘看到阶梯尽头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陈默的青铜雕像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左右两侧分别是完全机械化的李锐和只剩半张人皮的张教授。
"第九次轮回..."张教授残存的人类嘴唇蠕动着，"终于要结束了。"
沫雪突然单膝跪地，青铜皮肤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她痛苦地抱住头，两种声音交替从喉咙里迸出——一个是冰冷的金属音，另一个却是林冰尘熟悉的温柔声线：
"快走...他们在利用我的星核...打开..."
"闭嘴！"金属音暴怒地打断，沫雪抬起的手掌突然异变为青铜利刃，却在刺向自己太阳穴的瞬间僵住。
林冰尘猛地翻身，以手撑地咳出一团金光。那些光粒在空中凝结成微型星图，正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轨迹。当星图与沫雪胸口的"匙"字共鸣时，地下室突然响起古老的编钟声。
"没用的。"李锐的机械臂展开成浑天仪的形状，"从你们踏入图书馆开始，量子退相干就己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沈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燃烧着青焰的手刀贯穿了机械胸腔。少女的脸被廉贞火映得忽明忽暗："我们物理课代表最讨厌别人说半吊子量子理论。"
李锐的机械身躯开始崩解，却在彻底散架前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确定...打断的是我的本体？"
无数个李锐的虚影突然出现在青铜巨树的枝桠间，每个都在同步调试不同年代的仪器——有殷商时期的青铜晷仪，战国时代的司南，甚至还有未来风的量子计算机。沈雅瞳孔骤缩，她认出来了：这些都是历次轮回中李锐的"职业"。
林冰尘的右眼突然流出血泪。在维度叠加的视野里，他看到沫雪的灵体正被青铜锁链拖向阶梯尽头。那里悬浮着一口刻满星图的巨棺，棺盖正在缓缓移开。
"陈默！"他用尽力气大喊，"你他妈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篮球场上的青铜雕像突然炸裂。陈默的虚影从碎片中跃出，手中旋转的不再是篮球，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正是林冰尘在泰山之巅失去的那颗。心脏表面刻着细小的文字，随着每次脉动变换着形态：从甲骨文到楔形文字，再到完全陌生的星际符号。
"接着！"陈默将心脏抛向林冰尘，"物归原主！"
张教授的青铜触须暴长十丈，却在即将拦截心脏的瞬间被青焰烧断。沈雅七窍都在流血，廉贞焚昼的火焰却越发炽烈："沫雪姐说过...北极星从来不在天上..."
心脏精准落入林冰尘胸口的空洞。刹那间，整个地下室的时间流速骤变：青铜巨树开花结果，那些果实全是不同年龄的林冰尘；星斗地砖倒流重组，拼出他从出生到高考的所有重要场景；而九霄引渡的光痕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图书馆奔涌而来。
"你疯了？"张教授的人类面孔终于露出惊恐，"强行融合两世记忆会让你的灵基..."
林冰尘缓缓站起，左胸的金光逐渐染上青铜色泽。他的声音突然带上陈默的语调："第一，我不叫喂。"右眼闪过沈雅的青焰："第二，北极星在谁心里不重要。"最后抬起的手掌浮现沫雪的星图："重要的是——"
九道引渡光痕轰然灌入地下室！在足以汽化凡人的能量洪流中，林冰尘的身影如同黑洞般吞噬所有光芒。当强光散去时，站在原地的"他"己经变成某种难以名状的存在：左半身是流动的青铜，右半身是燃烧的青焰，胸口嵌着星核，而右眼...
那是沫雪的眼睛。
"重要的是，"三个声音同时说道，"我们从来不是容器。"
张教授开始尖叫。他的青铜部分与血肉正在分离，就像被无形之手撕开的劣质玩偶。李锐的所有分身同时卡顿，仪器屏幕炸出火花。只有陈默的虚影在笑，笑着笑着就碎成星光，汇入林冰尘的胸口。
"不...不可能..."张教授残存的头颅在地上滚动，"周穆王明明计算过所有变量..."
沫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青铜皮肤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流淌的星光。她看向林冰尘，人类意识在最后时刻苏醒："冰尘...记得那道理综题吗？"
她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林冰尘读懂了。
——选C。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当年所有人都说正确答案是D，只有沫雪支持他的解法。此刻这个简单的选择，却成了打破轮回的最后密钥。
林冰尘抬起青铜与血肉交织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星核开始超频运转，释放出修改物理法则的波动。九霄引渡的光痕突然凝固，然后像倒放的录像般原路返回。青铜巨树凋零，星斗地砖复位，而阶梯尽头的巨棺发出不甘的轰鸣，缓缓闭合。
"不！！"张教授的头颅在消散前发出最后的诅咒，"你们逃不掉的...月球背面己经..."
沫雪的身体完全化作星光。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将某种信息压缩成量子态，注入沈雅眉心的星坠。少女昏倒在地，而整个图书馆开始从边缘像素化消失。
林冰尘跪在虚无中，看着自己的双手逐渐透明。他知道这次不是失败，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重置。当最后一点意识即将消散时，他听到沫雪的声音从时光尽头传来：
"下次...从选择题开始改变..."
黑暗。
然后是一道刺眼的阳光。
林冰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高考考场上。理综试卷翻到最后一页，那道争议题旁边，他的铅笔正悬在选项C上方。
监考老师敲了敲他的桌子："同学，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