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训练馆，只有一盏灯还亮着。王毅辰机械地重复着发球动作，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球筐己经空了，他弯腰捡起散落的球，继续练习。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教练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还在练？"教练走进来，看了眼手表，"你该休息了，明天早班机。"
王毅辰没说话，继续发球。球撞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声。
"决定好了？"教练把文件放在台面上，"德国那边条件确实不错，但适应新环境需要时间。"
王毅辰终于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脸。毛巾挡住了他的表情："嗯。"
教练叹了口气，递过一支笔："签字吧。林教练说下周一就可以开始训练。"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德文旁边贴着便利贴，标注着关键条款。王毅辰扫了一眼，三年合约，年薪是现在的五倍，训练条件一流。他接过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却迟迟没有落下。
"萌萌知道吗？"教练突然问。
王毅辰的手顿了一下："没必要专门告诉她。"
"她会从别人那里听说。"
"那更好。"王毅辰终于签下名字，笔迹比平时用力，"省得解释。"
教练收起文件，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拍了拍王毅辰的肩膀："回去收拾行李吧。"
王毅辰点点头，
走出训练馆，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王毅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张昊发来的链接。点开后是孙萌萌的微博更新，一张她和王毅辰在领奖台上的合影，配文："最好的搭档，祝你前途似锦"。评论区一片哗然，各种猜测。
王毅辰长按图片保存，然后锁上屏幕。宿舍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车边，孙振华。
"聊聊？"孙振华开门见山。
王毅辰僵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背包带："孙叔叔..."
"上车吧。"孙振华拉开车门，"不会耽误你太久。"
车内皮革和木质香氛混合的气息高档而疏离。孙振华递过一杯热茶："德国的事，我听说了。"
王毅辰接过茶杯，热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嗯。"
"为什么突然要走？"孙振华的问题首截了当。
茶水表面映出王毅辰紧绷的脸："职业发展需要。"
孙振华轻笑一声："在我面前就不用说场面话了。"他转向窗外，"是因为萌萌？"
王毅辰的指节泛白："不是。"
"那是为什么？因为那些网络评论？因为你觉得配不上她？"
茶杯"咔"地放在杯托上，王毅辰的声音发紧："孙叔叔，我和萌萌只是队友。"
"不想和她搭档了？"孙振华转过头，目光锐利，“萌萌知道你要去德国，虽然嘴上说尊重你的选择，但她很自责，她觉得是她拖了你后腿。所以她昨晚偷偷训练……”
王毅辰猛地抬头："什么？"
"右手石膏都裂了。"孙振华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压迫，"医生不得不重新固定。"
王毅辰的胸口像被重击，"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小王，"孙振华的语气突然缓和，"你知道我为什么反对萌萌打球吗？"
王毅辰摇头。
"因为她太像她妈妈。"孙振华的目光变得遥远，"执着，倔强，认准一件事就拼到底。"他顿了顿，"我只是不忍心看着她为了一颗小小的白球最后弄得一身伤病。"
夜风吹动路边的梧桐，沙沙作响。王毅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小王，我求你一件事，"孙振华突然说，
"什么事？"
孙振华的话题再次首指核心，"钱？地位？这些我都能给她。但她的梦想没没办法替她完成！"
王毅辰的喉咙发干。
"所以，您希望我帮萌萌……"
孙振华点了点头，“可以吗？”
“我可以！”王毅辰想都没想就回答。
孙振华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谢谢你。”他按下车窗按钮，"回去吧，航班取消了。"
"什么？"
"我说，"孙振华一字一顿，"你去德国的机票退了，林教练那边我己经沟通好了。"
王毅辰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来您……"
"给你一个留下的理由。"孙振华示意司机开门，"现在，去训练馆看看那批新到的德国设备吧。"
训练馆的灯还亮着。王毅辰推开门，发现角落里多了几台崭新的设备，包装箱上印着德文。其中一台右手康复器的说明书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孙萌萌工整的字迹：
「右手康复计划（修订版）：
1. 每日关节活动度训练
2. 力量渐进练习
3. 与毅辰的混双配合训练（重点）」
王毅辰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混双配合训练...她还想着他们的约定。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孙萌萌"三个字。王毅辰盯着闪烁的名字，心跳加速。十七个未接来电后，这是第十八次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喂？"
"王毅辰！"孙萌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你要去德国？"
王毅辰的掌心渗出汗水："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教练刚给我爸打电话，我才..."
"萌萌，"王毅辰打断她，"我不走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几秒钟后，孙萌萌的声音变得很小："...为什么？"
"因为..."王毅辰看着那张康复计划，嘴角不自觉上扬，"我们的混双配合训练还没完成。"
又是一阵沉默。王毅辰能听到电话那头轻微的呼吸声。
"我明天回队里。"孙萌萌最终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坚定，“医生说我可以开始基础训练了。"
"好。"
通话结束，王毅辰站在训练馆中央，西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他拿起一个球，轻轻抛向空中，然后狠狠扣杀。
球撞在墙上，弹回他脚边。弯腰捡球时，一滴水珠落在地板上，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清晨，教练匆匆推门而入："毅辰！孙总刚来电话，萌萌今天下午回队里！她右手恢复得不错，想开始适应性训练。"
王毅辰点点头，继续整理球拍。
"你不高兴？"教练疑惑地问。
"高兴。"王毅辰的声音平静，"只是，她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
教练笑了："你说呢？"他拍拍王毅辰的肩，"对了，那批德国设备是萌萌点名要的。她研究了很久康复方案，说一定要用这个型号。"
王毅辰的手指轻轻擦过球拍胶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他想起孙萌萌左手执拍的样子，想起她摔倒时苍白的脸，想起医院里那句梦呓...
"我去接她。"他突然说。
教练挑眉："孙总派车送她来。"
"不，"王毅辰拿起车钥匙，"我去她家接。"
那把丰田车钥匙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它可能永远比不上宾利的奢华，但此刻，它足够带他去见想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