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车钥匙怎么在他那？"黎阳突然伸手将钥匙从夏沅沅掌心抽走，眉头微蹙。他对着钥匙用力吹了几口气，又用衬衫下摆仔细擦拭，指腹在金属表面反复，仿佛要擦去什么看不见的痕迹。
"我车卡地库了，他帮忙开出来的。"夏沅沅望着许劭渐行渐远的背影，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夜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在路灯下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怎么不叫我？"黎阳一把拽过露营椅挨着她坐下，烤土豆在唇齿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堵不住他连珠炮似的话语，"我的车技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在商场那个首角弯——"他故意拖长尾音，手指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连教练都说我一把就能…”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他看见夏沅沅无意识地用竹签在蘸料碟里画着圈，酱汁溅在桌布上晕开暗红的斑点。黎阳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按住她乱画的指尖："油要溅到袖子上了。"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夏沅沅猛地回神，却对上他难得认真的眼神：“遇到困难，你第一时间要找的是我。”
“切~”夏沅沅停下正在咬的鱼豆腐，斜睨了黎阳一眼："黎老师，您那急诊都忙成啥样了心里没点数吗？"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又故意板起脸，“我这么点小事，还得劳烦急诊顶梁柱，回头你们护士小姐姐都得打到麻醉科去…”
黎阳手中的烤串顿在半空，油珠顺着竹签滴落在桌面上。他眯起眼睛，突然凑近夏沅沅："夏沅沅，你今天不对劲…"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是不是看上那个交警了？”
夏沅沅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她故作镇定地咬了一口猪蹄，油脂在唇间泛着的光泽："人家又高又帅还是警察，我看上他有什么稀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
"我也又高又帅还是医生，你怎么没看上我？"黎阳突然提高音量，引得邻桌的食客纷纷侧目。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夏沅沅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眼时撞进黎阳灼热的目光里。她忽然笑了，眼角弯成月牙："这么说来，你确实也不错。"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黎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的星辰。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是吧，沅沅，要不我们俩将就将就得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呼吸间都是烧烤的香气。
"滚…"夏沅沅突然敛了笑意，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那是她在手术台上才会露出的神情。她低头专心对付起面前的猪蹄，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别影响我吃猪蹄。”
“沅沅，你说比起一见钟情，更相信日久生情。可我们俩这么多年了，你的情也没生出来嘛……”
夜风拂过，带走了烤架最后一丝余温。两个人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中吃完了所有烧烤。离开时，夏沅沅的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黎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渐渐拉长，最后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中。
"沅沅，真的不用我送？"黎阳单手撑在车顶，俯身望着驾驶座里的夏沅沅。路灯在他睫毛下投落细碎的阴影，让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难得显出几分认真，"或者…你送送我也行？"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他惯用的玩笑语气，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都一点多了，赶紧各回各家吧。"夏沅沅熟练地系上安全带，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黎医生明天还要拯救世界呢。"她故意学着他平时吊儿郎当的腔调，笑着踩下油门。后视镜里，黎阳的身影渐渐变小，却还固执地站在原地挥手，嘴角挂着那抹她再熟悉不过的、带着几分无奈的笑，衣角被夜风掀起，像只不肯停歇的蝴蝶。
车轮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夏沅沅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他们相识十三年零西个月——从医学院会议上撞翻彼此的咖啡，到研究生实验室里抢最后一支移液枪，互相偷对方己经灭菌消毒的枪头，再到后来一起入职江州二院，仍然经常合作。急诊科的黎医生在旁人眼里是沉稳可靠的青年骨干，只有她知道这人藏在白大褂下的本性：会在值夜班时偷偷给她塞苹果，会在手术结束后幼稚地比剪刀手，更会在每个情人节捧着夸张的玫瑰花束说"今年也勉强喜欢你一下好了"。
大二那年春天，少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突然拦住她的去路。"夏沅沅我喜欢你！"他气势汹汹地递出向日葵，却在弯腰的瞬间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那个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鼻涕泡，和后来他红着耳朵强词夺理"花粉过敏不算数"的样子，永远定格成她记忆里最鲜活的画面。
此刻车载电台正好切到《七里香》，夏沅沅跟着哼了两句，突然想起上周黎阳在KTV鬼哭狼嚎这首歌的模样。她笑着摇摇头，转动方向盘驶入夜色。那些他半真半假的告白，那些状似随意的关心，全都化作后视镜里渐渐模糊的光点，和过去两千多个日子里所有的玩笑话一样，轻飘飘地消散在晚风里。
夏沅沅开着车在小区里慢悠悠地转圈，2幢绕完绕3幢，3幢绕完绕5幢，活像在玩现实版"抢车位"游戏。就在她第N次经过同一棵歪脖子树时，一只圆滚滚的橘猫突然从绿化带里蹦出来，大摇大摆地横在车前。
"吱——！"夏沅沅一脚刹车踩到底，整个人差点贴到方向盘上。橘猫回头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慢条斯理地踱走了。
"现在的猫都这么嚣张了吗？"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决定下车看看。夜风凉飕飕的，树影在地上张牙舞爪，她突然想起昨天刚看的恐怖片——女主角就是在这样的夜晚被…
"喵嗷！"不知哪来的野猫叫了一声。
她后颈一阵发凉，连忙起身准备返回车内。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门框。夏沅沅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缩进座椅。
"啊！！"她瞬间脑补出八百种社会新闻标题，抱紧包包缩到角落，“壮、壮士饶命！我没财也没色，只有蚂蚁花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