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雕花窗棂漏进碎金般的阳光,阮叽叽正揪着小宝的耳朵,把他按在铜镜前:「跟娘念!月嫔是『小娘』,薇嫔是『二姨』……不对!」她照着前日从刘答应那里偷来的《后宫称谓手册》,戳着小宝的额头,「皇子该叫庶母『某嫔娘娘』!记住了?再叫『漂亮姐姐』,娘就把你屁股打成冰糖肘子!」
小宝揉着发红的耳朵,嘟囔道:「可是她们比娘年轻呀……」
「年轻也是你小娘!」阮叽叽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等下见到月嫔,就扑上去喊『月嫔娘娘抱抱』,记住要眼泪汪汪的,像刚被猫抓了似的!」她自己先演示了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眼角的泪痣被汗水晕开一小圈。
此刻揽月轩内,月嫔苏文月正临帖,腕间的玉镯轻碰砚台,发出清脆声响。薇嫔赵凌薇大步流星走进来,腰间软剑还挂着训练场的尘土:「月妹妹,你看我新学的『流云飞袖』!」她挥起水袖,却不小心带翻了笔洗,墨汁溅在月嫔刚写好的「关雎」二字上。
「哎呀!」薇嫔吐了吐舌头,「又闯祸了。」
月嫔无奈一笑,刚要收拾,小宝突然哭喊着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阮叽叽:「月嫔娘娘——呜呜呜——」小宝扑到月嫔裙边,仰着沾了桂花糕渣的小脸,「娘娘你看,我娘又凶我!」
月嫔愣了一下——这还是小宝第一次叫她「娘娘」。阮叽叽立刻跟上,扶着门框首喘气,用帕子按着眼角:「月嫔妹妹……别怪孩子,他就是想你了……自从陛下封了妹妹,小宝夜里都哭着喊『要月嫔讲故事』……」
薇嫔挑眉:「哦?我怎么听说,小宝前儿还在御花园喊我们『漂亮姐姐』呢?」
阮叽叽脸色一僵,立刻转向小宝:「胡说!娘不是教过你吗?要叫『娘娘』!」她偷偷掐了下小宝的胳膊,「快跟两位娘娘道歉!」
小宝被掐得眼泪真的掉了下来,却梗着脖子喊:「我没错!她们就是像漂亮姐姐!比娘好看!」
「慕容小宝!」阮叽叽尖叫,扬起手作势要打,却被月嫔拦住。
月嫔蹲下身,温柔地给小宝擦脸:「小宝乖,娘娘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叫『娘娘』就好啦。」她从妆台上拿了块杏仁酥,「吃吗?」
小宝看着杏仁酥,又看看阮叽叽铁青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阮叽叽见状,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月嫔妹妹就是心善……哪像臣妾,笨手笨脚的,连孩子都教不好……」她说着,突然捂住肚子,「哎哟……臣妾这肚子又疼了……怕是昨儿夜里为了给陛下绣荷包,着凉了……」
薇嫔撇嘴:「阮贵妃真是辛苦,陛下的荷包不是尚宫局绣的吗?」
阮叽叽瞪了她一眼,继续演戏:「总之……臣妾身子不适,怕是不能陪两位妹妹说话了……小宝,跟娘回景仁宫吃药……」
就在这时,小小莲抱着雪团慢悠悠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呀!小宝哥哥也在呀?皇奶奶让我给月嫔娘娘送『莲子羹』呢。」她特意加重了「娘娘」二字,眼睛却瞟着阮叽叽,「阮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呀?莲儿昨晚听见景仁宫传来敲盆的声音呢。」
阮叽叽心里一慌——昨晚她为了装病,让小太监敲了半宿铜盆。她强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听错了吧?臣妾只是……只是在炼丹……哦不,是在念经!」
小小莲「哦」了一声,把莲子羹递给月嫔,又从袖底掏出半块蜜饯,塞进小宝手里:「小宝哥哥,吃蜜饯,别听阮娘娘凶你。」
阮叽叽看着小小莲「天真」的笑脸,气得牙痒痒,却只能挤出笑容:「莲儿真乖……那臣妾就先告辞了……」她拉着小宝往外走,小宝却突然挣脱,指着月嫔桌上的杏仁酥:「月嫔母妃,我还要吃!」
月嫔笑着又给了他一块,阮叽叽的脸彻底黑了。
回到景仁宫,阮叽叽把小宝往床上一扔:「你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是不是觉得新娘娘的点心比娘的好吃?」
小宝啃着杏仁酥,含糊道:「月嫔娘娘的点心不沾锅底灰味。」
「你!」阮叽叽抓起枕头就想砸,却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罢了!既然你喜欢新娘娘,娘就带你去『好好拜访』她们!」她翻出小宝最旧的一件衣服,往上面抹了把泥,「等下见到薇嫔,你就说『微嫔娘娘,我娘说你舞剑像砍柴』!」
「为啥呀?」小宝不懂。
「傻孩子,」阮叽叽捏了捏他的脸,「这叫『借刀杀人』!」
午后的武薇阁外,薇嫔正在演练剑法,剑光霍霍,落叶纷纷。小宝突然哭着跑过来,衣服上的泥巴还在往下掉:「薇嫔娘娘,呜呜呜……」
薇嫔收剑,皱眉:「小宝?怎么了?」
「我娘说……」小宝抽抽噎噎,学着阮叽叽的语气,「她说你舞剑像……像御花园砍树的太监!还说你穿红衣服像……像灶王爷!」
薇嫔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她刚想发作,阮叽叽慢悠悠地走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补药」:「哎呀!小宝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回来!这是娘特意给你熬的『聪明汤』,喝了以后就不会乱说话了。」
薇嫔看着那碗冒着怪味的「补药」,又看看小宝脸上的泥,突然笑了:「阮贵妃真是疼爱孩子,只是这『聪明汤』,怎么看着像上次你炼『腹泻丹』的锅底灰?」
阮叽叽脸色一变:「薇嫔这是什么意思?臣妾一片苦心,你却……」
「我没什么意思,」薇嫔收剑入鞘,「只是想提醒贵妃,皇子言行关乎国体,若再教孩子胡说八道,怕是要请太傅来好好教教规矩了。」
阮叽叽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薇嫔转身进了屋,气得把「聪明汤」往地上一摔,黑汤溅了小宝一裤腿。
「母妃!」小宝哭了,「烫!」
「烫什么烫!」阮叽叽跺脚,「走!去找你皇阿玛告状!就说薇嫔欺负你!」
两人来到御书房,正听见里面传来月嫔的声音:「陛下,昨日小宝叫臣妾『月嫔娘娘』呢,倒是乖巧了许多。」
铁树的声音带着笑意:「哦?难得他肯改口。」
阮叽叽立刻拉着小宝冲进去,扑通跪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铁树抬头,看见阮叽叽又来这一套,头疼道:「又怎么了?」
「薇嫔她……她骂臣妾!还说要让太傅教训小宝!」阮叽叽哭得惊天动地,「臣妾知道,她就是嫌弃臣妾出身低,嫌弃小宝不懂规矩……」
小宝也跟着哭:「皇阿玛!薇嫔娘娘说我像小叫花子!」
就在这时,月嫔和薇嫔也跟了进来。月嫔福身道:「陛下,阮贵妃误会了,薇嫔只是说要请太傅教小宝规矩,并无他意。」
薇嫔抱臂道:「我是说了,若皇子言行失当,自当由太傅管教,这是国之常理,何来『欺负』一说?」
铁树看着跪在地上的阮叽叽,又看看旁边站着的月嫔和薇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阮贵妃,小宝如今是皇子,称呼妃嫔自当用『娘娘』,你叫他改口是对的。至于其他,」他顿了顿,「以后少些折腾,多花心思在小宝教养上,听见了吗?」
阮叽叽没想到铁树是这个反应,一时愣住了。小宝却拉了拉铁树的衣角:「皇阿玛,月嫔娘娘的杏仁酥好吃,薇嫔娘娘舞剑好看,就是……」他看了眼阮叽叽,小声说,「就是母妃做的点心总有锅底灰味。」
铁树忍不住笑了出来,月嫔和薇嫔也抿嘴偷笑。阮叽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再闹,只能喏喏地应了。
离开御书房,阮叽叽看着小宝:「你个小叛徒!」
小宝却指着远处:「母妃你看!小小莲又给月嫔娘娘送点心了!」
只见小小莲抱着食盒,正往揽月轩走,雪团猫跟在她脚边,爪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阮叽叽咬咬牙,拉着小宝:「走!娘带你去揽月轩『串门』!这次再敢帮着那两个说话,娘就……就把你的冰糖肘子全送给雪团!」
小宝吓得一哆嗦,赶紧点头:「小宝不说话,小宝帮母妃抢点心!」
揽月轩内,月嫔正打开小小莲送来的食盒,里面是精致的「莲蓉酥」。小小莲仰着小脸:「月嫔娘娘,这是莲儿让御膳房做的,跟莲儿名字一样呢。」
月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莲儿真有心。」
就在这时,阮叽叽带着小宝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根木棍(说是「打跑坏老鼠」):「哟!好热闹啊!」
小小莲立刻躲到月嫔身后,怯生生地说:「阮娘娘……」
阮叽叽瞪了她一眼,转向月嫔,脸上堆起假笑:「月嫔妹妹,听说你这儿有好吃的?我和小宝正好路过……」
月嫔无奈,只好让宫女拿了点心过来。阮叽叽刚想伸手,小宝却抢先抓了一块莲蓉酥,塞进嘴里:「好吃!比母妃做的好吃!」
阮叽叽气结,刚想发作,小小莲突然指着小宝的嘴:「呀!小宝哥哥,你嘴角有灰!是不是又偷偷爬灶台了?」
小宝一摸嘴,果然沾了点灰——是阮叽叽早上给他抹的「苦肉计」道具。阮叽叽看着月嫔和小小莲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看小宝吃得满脸都是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慕容小宝!你到底是哪边的!」
铁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朕看他哪边都不是,是该好好管管了!」
众人回头,只见铁树带着华贵妃站在门口,华贵妃手里还拿着本《皇子教养法》。铁树看着阮叽叽,沉声道:「阮贵妃,你屡教不改,今日起,小宝暂由华贵妃教导规矩,你……继续禁足!」
「陛下!」阮叽叽傻眼了。
小宝也慌了:「皇阿玛!我不要跟华娘娘学规矩!我要跟母妃!」
铁树却不理她,对华贵妃说:「有劳贵妃了。」
华贵妃颔首:「陛下放心。」
看着小宝被华贵妃带走时委屈的眼神,阮叽叽瘫坐在地上,第一次觉得这戏精实在太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