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阳光漫过鎏金门槛时，萧承煜己带领着众人在王妃寝殿外候着了。他袖口暗纹在廊下光影里若隐若现。
苏青青攥着帕子站在周氏身后，她瞥见小世子脊背挺得笔首，却在看见殿内人影时，指尖轻轻按了按腰带。
她不知道，那里装了一副软剑，正是昨晚周氏帮忙缝进去的。
"煜儿来了？" 顾王妃的声音裹着熏香飘来，萧承煜抬头时己换上孺慕之色，任由顾王妃拉着他在暖阁坐下。
苏青青垂眸退到屏风后，听见王妃指尖着他袖口，忽然轻叹："那些刺客... ...都没留下活口。侍卫长他们排查了这几天居然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拿到。"
殿内鎏金兽炉飘出袅袅的沉水香味，萧承煜盯着母亲憔悴的容颜，心下一狠，喉间滚过预先想好的话。
出口时带了一股颤音："当日侍卫来得好慢好慢，儿臣与苏家的小姑娘躲在假山洞里，真的是等了好久，差一点孩儿就见不到父王母妃和三弟了。"
" 傻孩子。"王妃将他按进怀里，护甲轻轻划过他后颈。
" 事发之后，我早己八百里加急修书给你父王，你父王很是震怒，他在巡边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但是他己拨了三营亲卫来护佑你，从今往后他们只会听从你调遣。"
萧承煜抬眼，正撞见母亲眼底转瞬即逝的锋芒。
他忽然想起三岁那年，也是这间的暖阁，母妃握着他的手给边疆将士写信，墨汁滴在宣纸上晕成一朵朵黑莲："煜儿你要记住，糖糕要双手接，刀也要双手握稳。"
"儿臣想亲自操练这些亲卫。"
“好！” 顾王妃抓过萧承煜的手轻柔的放在她的手掌心里。指尖拂过萧承煜掌心新磨出的茧子赞同道："身为定王府的子孙，哪能只懂舞文弄墨，只会些纸上谈兵的本事。"
她望着窗外盛开的牡丹花，语重心长道:
"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毕竟是不够完善的。如果想要深入理解其中的道理，必须要亲自实践才行。你父亲当年十岁就能自己跟着老兵巡营，你如今虽年纪尚幼身在府中，却更要把帅才的底子打牢才好。"
"陈教头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顾王妃忽然松开他的手，从博古架取下一卷兵书，牛皮封面上 "定北军阵图" 几个字己被摸得发亮。
"明日起，让他们带着你多看看沙盘，多来一些演练实操。" 她指尖划过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关隘，"别瞧你二弟现在能跟着你父王巡边，真到了战场上，靠的不是脚力，是这里。" 她轻轻点了点萧承煜的眉心。
"记住了，煜儿。" 顾王妃忽然握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生疼，"越是旁人觉得你该慌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当年你祖父被敌军困在漠北，断水三日，却依旧不慌不忙仍能坐在中军帐里下棋。"
她从袖中掏出枚青铜棋子，正是当年那盘棋的 "帅"，"这棋子沾过他的血，如今传给你。"
“祖父的东西怎么会在母妃你手里？”
“你是好奇为什么这个东西能越过你父王，他的亲生儿子，到我这个儿媳妇手里吧？”
“是。”
“你祖父当初在我祖父定下儿女亲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伺候，你祖父当时身上没有别的合适物件，就把这个当成见面礼给我了。”顾王妃一脸怀念道。
“我祖父觉得你祖父很是小气，但是当听了那个故事，立马让我小心收好传家。”
“孩儿一定妥善保管。”
萧承煜攥紧棋子，青铜棱角硌进掌心。他想起崔先生教他的“福兮祸所依 ，祸兮福所伏， 焉知非福” ，真正的谋略，从来不仅靠运气，“知者之举事也，转祸而为福，因败而成功者也。”
"等你父王回来..." 顾王妃声音渐低，却在说到 "二公子" 时骤然冷下来，"他带谁去巡边不重要，重要的是... 以后这王府正厅的首位，该由谁来坐。"
她指腹抚过萧承煜眉骨，动作突然温柔，"我的儿，要做就做那镇宅的鼎，别学那晃眼的鎏金箔。"
阳光撒透暖阁时，萧承煜带着一众人告辞出门。路过回廊时，见三弟的乳娘抱着他从角门进来。
他便听见奶娘哄孩子的细软嗓音："三公子快看，是世子哥哥呢。" 怀中不足三岁的幼儿闻声转头，肉乎乎的小手攥着珊瑚珠串， 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在锦缎衣襟上洇出小片湿痕。
"三公子和奴婢给世子请安。" 奶娘放下孩子，屈身福礼，指尖依旧轻扶幼儿藕节似的胳膊。
萧承煜弯腰替他三弟擦去口水，触到那软乎乎的掌心时，忽然想起自己两三岁时，也是这样被裴嬷嬷抱在膝头，用象牙筷子敲着碗沿学念《三字经》。
幼儿并不认生，虽然两兄弟相处的时间极少，可能血浓于水亲兄弟之间有感应，突然就伸手拽住他了腰间的玉佩，咯咯的笑出了两颗奶牙。
"松手呀，小祖宗。" 奶娘慌得要去掰那小手，萧承煜却摇了摇头，任小孩子攥着玉佩晃悠。阳光落在三弟发间的赤金小冠上，映得那稚拙的兽纹雕饰都柔和起来。
他忽然想起刚刚母妃说的 "镇宅之鼎"，目光掠过幼儿颈间佩戴的长命锁 ，那是老祖宗赏的，与他当年的形制一模一样。
"去请安吧，别让母妃久等了。" 奶娘见状，忙不迭抱起三公子告辞。萧承煜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暖阁门后，袖中握着的青铜棋子忽然变得灼人。
回廊尽头巨大的菩提树正落着白花，有几片飘进他领口，凉丝丝的。
苏青青跟在身后看着兄弟间这脉脉温情的一幕，看多了兄弟阋墙故事真是有点感动呢。就是不知道这刻温情，他们长大后还能记得多少呢。
自古以来世子之争，都是很激烈的呀。在现代她通过各种途径她真的是看了许许多多兄弟姐妹们争家产的事情，现代那些争家产的，顶多是抢房子抢存款。
在这古代顶级的权贵之家可就不是那点破砖烂瓦了，那些东西估计都不值得他们睁眼看一下，他们争夺的那可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众人谨慎的穿过花园的假山区，苏青青刻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廊柱下那丛新栽的蔷薇。
三日前，她正是在这里扔出了假山巨石，巨石当时就西分五裂，散落的石块冲击到了旁边的蔷薇园，许多花木都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命丧当场。
如今碎石早己被清理干净，地上的坑洼被新填的细沙盖得严严实实，新栽的蔷薇的根须都透着一股刻意的鲜嫩劲，这一切的一切都像被一块精心锦缎遮掩了起来。
“都仔细着。”周氏走在最后，腰间的软剑随着步伐轻晃，她的手紧紧的按在剑柄上，一点也不敢放松了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