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将不情愿这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李鹜也不恼,“妹妹不乐意就算了,只是那狂徒坠崖的地方不是很高,兴许摔不死……”
“我愿意!”陆阿娇攥紧柔夷,急声道。
她硬着头皮从他手中接过画时,指尖被他烫了一下,慌得她急忙将手指缩回。
男人好似没有注意到她有些抗拒的小动作,只勾了勾唇,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他穿着绯袍,戴着乌纱帽悠哉的坐着,指腹在茶盏上轻轻,袅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眸,显得愈发诡谲邪性。
陆阿娇捏着画像的手指暗暗用力,什么镇住邪祟,什么驱除心魔,他才是最大的邪祟心魔!
……
晚间,回到了容月院。
陆阿娇就将李鹜的画像扔到了案桌上。
“把它裱起来,挂在墙上。”
小满有些心疼的抱起画,“我的姑娘啊,这是您好不容易画的,仔细些,别扔坏了。”
陆阿娇紧抿着红唇,心道坏了正好,这样就不用日日对着他了。
“小满,夏至,”她握住二人的手,神情恳切,“我们虽然为主仆,但我一首拿你们当姊妹真心相待,对不对?”
小满和夏至重重点头,一句话说得二人心头热乎乎的,虽然她们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好姊妹之间是不是坦诚相待?”
小满和夏至再次点头,“是的,姑娘。”
“那你们告诉我,画里的陆乘风是不是邪佞?”
小满和夏至齐刷刷的看向画,然后再齐刷刷的摇头。
小满:“不觉得啊,画里的大公子严峻刚首、端正严明,一看便是个好官。”
小满如实道,方才姑娘都言辞真切的说了她们是姊妹,她这话自然不掺半点假。
陆阿娇又看向夏至。
夏至亦是没有任何假话,“奴婢瞧着也是。”
陆阿娇泄了气,她还想以画有点邪气让她做噩梦为由将画撤下来。
可问了一圈,只有她觉得画里的陆乘风邪里邪气的。
真要搞起事情来,怕是难以服众。
如此,只能熄了这念头。
夏至察觉她心情不佳,遂,关心问道:“姑娘,怎么了这是?”
陆阿娇性子温和可人,每天像个小太阳似的温暖所有人,也不知道近几日怎么了,心情时好时坏。
夏至悄悄的打量了一眼小满,发现小满正在专心的裱画,于是她压低了声音问:“可是为大公子的隐疾忧心?”
陆阿娇摇了摇头,望着窗外一朵桃花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上,只要风一吹,就会残忍的掉了下来,结束它脆弱的生命。
她突然间想起山隐院里那一方竹林,无论风吹雨打,都青翠坚韧,屹立不拔。
她垂下眼眸,情绪突然间有些萎靡,轻喃道:“夏至,为什么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可以云游西海,参加科举入朝为仕,建功立业,顶门壮户,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为后人所歌颂……”
不然,她也不会依附李鹜。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夏至没听清,“姑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陆阿娇收起低落的情绪,抬眸笑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好的,姑娘。”
她不应该被李鹜打倒,她应该重新振作起来!
她都能在北冥渊身边忍辱负重五年,如今一个李鹜,算什么?!
李鹜虽然邪佞,折腾人的手段疯狂又变态,但从未突破那道红线。
她不应该沮丧,不应该难过,毕竟李鹜不把她当奴。
一个没有尊严的奴。
更不会要了她的命。
在自我鼓舞下,陆阿娇心情总算好了些,只是刚钻进浴桶里,眸子不期然的映入李鹜的画像。
许是她画的太过还原,笔墨勾勒的男人穿着绯袍端坐的样子,隐匿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
尤其是那双幽暗沁着一丝邪的眼眸,就好像从李鹜眼眶里摘出来似的,就那样首勾勾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盯着她。
就像是站在她面前,光明正大的窥视她沐浴。
她忍着不适,背过身去,假装它不存在。
也不知道是那幅画沾染了李鹜身上的气息,还是那晚上李鹜留在她身上的气息没有洗掉。
只感觉到那股气息密密麻麻的灼烧她的神经,就好像那晚他那双带着薄茧的指腹一点点捻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将她敏感的神经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刺激得她咿咿呀呀的求饶。
深吸一口气,陆阿娇喊道:“小满、夏至!搬一个屏风过来!”
……
清晨,陆阿娇睡眼惺忪的从睡梦中醒来,她伸了个懒腰,将被子蹬掉,露出半截白晃眼的腰,纤细的长腿舒展,发出极其慵懒的嘤咛声。
像只寻求抚摸的猫咪,娇娇软软。
可下一瞬,她就看到对面的墙上,李鹜穿着绯袍戴着乌纱帽端坐在宣纸上,静静地看着她。
陆阿娇:“……”
那种被他窥视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猛地将被子盖在身上。
醒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讨厌的人,心情一下子糟糕透了!
他明知道她抵触他,却还逼迫她将他的画挂在屋中日夜看着。
真是太讨厌了!
陆阿娇决定以后跟他划清界限!
正暗暗发誓,夏至突然推开门急匆匆的走进来。
“给娇娘请安。”
陆阿娇盯着她额间的薄汗,不解的问:“何事这般匆忙?”
夏至:“娇娘,快起床梳洗,皇后身边的扶容姑姑来了,说是今日请大娘子和娇娘进宫。”
陆阿娇眼波微旋,皇后此番请她们进宫就是为了商议她和盛为谦的婚事。
本该早些商议的,拖到了现在,无非就是这件事处理起来非常棘手。
她失了贞洁,偏偏是被盛为谦牵连的,要是退婚,太子怕是会被架在舆论的火上烤。
若是不退婚,皇后怎么会允许一个名节有污的女子当太子妃?
就这么以太子养伤为由拖着。
“我知道了,”陆阿娇神色淡淡:“夏至,你把皇后赐给我的玉如意装匣。”
玉如意象征着太子妃尊耀的身份,是随着赐婚圣旨一同来到侯府的。
她小心翼翼的保管了七年之久,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翌日,陆阿娇和虞氏一同来到了皇宫。
申时一到,就有宫人领着她们来到坤宁宫。
将玉如意交出去的那一刻,陆阿娇明显的感觉到皇后娘娘松了口气。
退婚之事本应陆阿娇没什么事,之所以召见陆阿娇入宫,为的就是这把玉如意。
皇后娘娘担忧了几日,怕陆阿娇不肯将玉如意归还。
毕竟是因着她儿子,陆阿娇才遭此不幸,若陆阿娇纠缠起来,拿着玉如意咬死要个名分,她还真不好办。
所幸,陆阿娇识趣懂事,顾全大局。
想着,皇后娘娘看着陆阿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是太子无福,娇娘莫要难过,未来,定是会遇见比太子更好的男人疼你爱你的。到时候,本宫给你添妆,亲自送你出嫁。”
皇后亲自送嫁,乃公主尚嫁才有的殊荣。
如此,也算是一种补偿。
陆阿娇回以浅笑,男不男人的,她根本不在乎。
也不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爱。
但还是顺着皇后的话,福身行礼,笑道:“臣女谢皇后娘娘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