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导诊台护士猛地抬头。
盛斯南高大的身影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怀里紧紧箍着小小的身子。
小脸烧得通红，睫毛湿漉漉地粘在眼睑上，呼吸急促得像濒死的蝴蝶。
一个多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来人，快来人！”
“快救我的女儿！”
“快来人！”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尾音都在发颤。
怀里的芽芽体温高得像团火，隔着衣物都烫得他掌心发疼。
“先生！孩子怎么了？”
医生拎着听诊器快步迎上来，目光扫过芽芽泛紫的唇色，立刻伸手想去接，“高烧？我看看——”
“别碰她！”
盛斯南却猛地后退半步，手臂将芽芽护得更严实，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平日里总是沉敛的瞳孔此刻布满血丝，像困在绝境里的野兽，警惕地扫视着所有靠近的白大褂。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不许碰我的女儿！”
“盛斯南！”跟在他身后冲进医院的阮予棠心口一紧。
她看到他抱着芽芽的手指关节都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单纯的焦急，更像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恐惧。
“医生是来救宝宝的！”阮予棠拽住他紧绷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的汗湿，“你让医生看看！”
“不行……”盛斯南摇头，喉结剧烈滚动，视线死死盯着芽芽烧得迷糊的小脸。
“宝宝只能在我身边……她会害怕的……”他语无伦次地呢喃，昨晚的梦和现实在脑海中疯狂交织，“她会消失的……”
他不能再失去一次，绝对不能。
“盛斯南！你给我清醒一点！”阮予棠忍不住低呵出声，“宝宝的情况很不对劲，你这样谁都救不了她！”
盛斯南的身子晃了晃，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
芽芽在他怀里轻轻哼唧了一声，滚烫的额头蹭着他的锁骨，无意识地寻找凉意。
那细微的声响像根针，狠狠扎进阮予棠的心脏。
“盛斯南！”她的声音因为气急而发颤，却带着刺破空气的尖锐，“你看清楚！这是医院！你到底想不想救宝宝？！”
“你再这样抱着她，她只会烧得更厉害！你想让她跟你一起耗在这里等死吗？！”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盛斯南头顶。
他浑身一震，茫然地转过头，对上阮予棠通红的眼眶和里面燃烧的怒火。
怀里芽芽的呼吸越来越弱，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着他的理智。
“……救……宝宝……”他喃喃着，眼神里的凶狠瞬间瓦解，只剩下空洞的恐慌。
手臂的力气骤然消失，医生趁机小心翼翼地接过芽芽，迅速放在推车上，心电监护仪的导线瞬间连接上去。
“快！送抢救室！”
推车呼啸着冲进绿色的急救通道，门在盛斯南眼前缓缓关上。
他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女儿身体的灼烫感，却空落落的只剩下颤抖。
他刚刚是……怎么了？
——
抢救室内，绿色指示灯在天花板投下冷光。
“体温还在39.8……准备冰袋物理降温。”
“患者呼吸急促，氧饱和度92……快，加大氧流量！”
“心率140……血压开始下降……”
迷迷糊糊之中，芽芽听到了好多人说话的声音。
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贴上额头，又被什么软软的布擦开。
脸颊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吵得她不喜地皱起了小眉毛。
“宝贝乖，阿姨给你打针针，打完就不烧了哦。”护士注意到她的动作，轻轻哄着。
针？芽芽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的意识里炸开一点恐惧，小身子不安地扭动起来。
“爸爸……”她下意识地呢喃，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喉管里像堵着一团烧着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她想咳嗽，却只能发出小猫一样的呜咽。
突然有个透明的罩子扣在脸上，里面涌来奇怪的空气，吸进去凉凉的，却让胸口更闷了。
有人在芽芽胸口按了按，凉凉的金属片隔着衣服贴上来，吓了她一跳。
她想抓住点什么，指尖胡乱挥舞，却只抓到一片冰凉的床单。
恍惚中，混乱的思绪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高热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爸爸……抱……”
这一次她喊出了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一只戴着蓝色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爸爸在外面等你呢，你最勇敢了，对不对？”
勇敢……芽芽小手无力地收紧。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像陷进了云朵里，可那云朵却在燃烧。
她想睁开眼看看有没有爸爸妈妈的影子，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光。
手指在半空中虚虚一抓，似乎真的触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能睡……芽芽还要和妈妈回家……
这个念头像颗小种子，在滚烫的混沌里顽强地冒了芽。
她用力吸了一口氧气罩里的空气，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和那团烧着她的火焰较劲。
只是下一瞬，体温持续升高。
“体温一首在升高！准备上冰毯！”
很快有人掀开了她身上的薄被，一股更凉的风裹着消毒水味扑上来。
紧接着，后背贴上了一块硬邦邦、凉丝丝的东西。
芽芽打了个哆嗦，小小的身体在冰毯上蜷缩起来，氧气罩被蹭得歪了歪，呛人的气流灌进喉咙。
“生命体征持续波动！快，肾上腺素准备——”
“叮，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生命倒计时即将开启！”
“七十小时五十分西十秒……”
“七十小时五十分三十九秒……”
机械音刺破空气乍然显现，终于连接上芽芽意识的007发出愤怒的低吼。
我踏马的！谁把我崽儿搞成这样了！屮！！！
抢救室外，盛斯南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仿佛要把那扇门看出个洞来。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身子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阮予棠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眼里同样布满了红血丝。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绿色的急救灯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映着两人同样苍白的脸。
宝宝，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