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小兔子检查心跳吧。”
盛斯南试探地将听诊器塞到芽芽手里，见她没有抗拒，心里松了一口气。
芽芽扭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啪”地一下将听诊器拍到小兔子身上。
“宝宝真棒。”
“芽芽好厉害！”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夸赞，惹得她害羞地笑了笑，小酒窝甜甜地浮现在脸颊两边。
“接下来要进行'手术'了。”盛斯南将小兔子玩偶放到了桌子上，扭头从玩具医药箱里拿出粉色压舌板。
“宝宝，像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将压舌板放在小兔子受伤的手臂上画圈，“只要这样小兔子的手术很快就能做好了。”
“之后你再给它贴上这个。”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了一排的星星贴纸。
芽芽抓着压舌板，并没有着急动，反而扭头去看段屿舟，眼底带着询问：“哥哥？”
只要这样子，兔兔就可以好了吗？
段屿舟当然是点头了，一板一眼地哄她：“只要做了手术，它很快就没事了。”
于是乎，小家伙踮起脚尖跟着重复起了爸爸的动作。
之后，她又捏着贴纸，认真地贴到了纱布上。
小手不放心地在上面按了又按，生怕贴纸掉下来后小兔子会好不了。
做完这一切，她又扬起笑脸去看盛斯南，似乎在等待表扬。
盛斯南配合地抱起她亲了一口，“宝宝最棒了，把小兔子治好了。”
芽芽抱着小兔子“咯咯”地笑起来，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接连两天，盛斯南故技重施和她玩起了这个游戏。
小兔子玩偶每次都充当病人的角色，在芽芽小医生的治疗下变好。
眼看小家伙的系统脱敏进度越来越好，她偶然的一句话却是打的盛斯南有些措手不及。
阳光把儿童房里的一切都变得暖洋洋的，他原本靠在门框上看着女儿把最爱的小兔子玩偶按在星星床上，一本正经地给它进行'手术'治疗。
她却忽然转过脸，睫毛忽闪，软糯的声音带着懵懂和好奇，“爸爸，芽芽也要手术？”
挺拔的身子僵在原地，指尖因用力而一点点泛白，西周安静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看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盛着懵懂的水光，盛斯南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他，不想骗这个小家伙。
“宝宝怎么知道的？”他蹲下来，掌心托住女儿的后背，指尖擦过早上他给她选的小公主裙上的小兔子耳朵。
芽芽把听诊器放到他胸口，金属原片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宝宝，听到了呀~”
这些天在季若瑄的教导下，她说话越来越利索，尾音软软的。
听着耳朵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忽地亮起了眼睛，将小脑袋凑得更近了些。
头顶上两个小花苞蹭来蹭去。
盛斯南喉结动了动，思索着应该是自己和林泽清聊这个话题的时候被她无意间听见了。
抬手摸了摸怀里乱动的毛绒小脑袋，他垂下眼帘，“那宝宝害怕吗？”
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一顿，温吞吞地从爸爸怀里抬起头来，“和兔兔一样，不怕。”
她抿了抿小嘴巴，将小兔子抱紧。
哥哥说她很勇敢，就和兔兔一样。
兔兔都不怕手术，那芽芽也不怕哒。
“那宝宝知道为什么要做手术吗？”
“因为，病病了呀～”软糯糯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
爸爸笨笨，这都不知道。
盛斯南将她抱坐在腿上，指尖点过她骨头错位的部位，在她充满好奇的视线下再度开腔，“宝宝，平时这里会疼对不对？”
芽芽圆溜溜的眼睛跟着他的手移动，思考一会儿后回忆着段屿舟以前教她的手势，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点点疼~”
一开始骨头被打断的时候是最疼的，就连小小的移动一步都疼。
可每当疼的时候，她总是会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等下就不疼了。
时间久了，她竟然真的觉得没那么疼了。
盛斯南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嘴角有一瞬间凝滞。
怎么可能只是一点点疼呢？
林泽清和他说过，宝宝受的伤太多了，她的骨头己经严重变形，每走一步都会带着疼。
所以他才会无论去哪都抱着她，唯恐她痛上加痛。
可她却因为自我催眠，渐渐忽略了这份疼痛。
盛斯南眼眶隐隐泛红，心疼得难以自持。
他抱紧那小小的一团，声音恍惚间染上颤意，“宝宝，爸爸带你去做手术，做了手术之后就一点都不疼了，好不好？”
芽芽歪着小脑袋，手指绞着他衬衫上的纽扣。
忽然仰起脸，睫毛扑簌簌扫过他的掌心，像只懵懂的小兽般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那……宝宝，也要睡在，床上吗？”
说到“床”字时，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脑海中沾染上疼痛的回忆瞬时翻腾上来。
“会痛痛的……”
盛斯南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眼前突然闪现带她回来那天的画面——
她蜷缩在黑暗的床底下，明明害怕得很，却咬着嘴唇没有哭。
此刻怀里的小人儿正满心依赖地抓着他的手指，淡淡的奶香气味钻进鼻腔，让他眼眶骤然发烫。
“只要和床做朋友的话，就不会疼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到时候爸爸把床上都贴满星星贴纸，让小兔子一起陪着宝宝，好不好？”
指尖抚过那张懵懂的小脸，他猛地收紧手臂，几乎要把那小小的一团揉进骨血里。
他这个亲生父亲，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缺席了三年。
喉间一阵阵发涩，他低头时恰好撞见芽芽耳后的湿疹。
那是长期营养不良才会出现的红斑，尽管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完全消散。
“到时候爸爸也会一首陪着你。”他发誓般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指腹轻轻着她错位的肌肤。
那里的皮肤薄得几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等宝宝的小骨头变整齐了，爸爸就带宝宝去坐旋转木马，去看会发光的小海豚，好不好？”
他郑重地做出承诺，也在隐约告诫自己。
原本心生畏惧的小家伙在听到那一句“爸爸也会一首陪着你”，立马作出了反应。
“那爸爸，要拉钩钩！”
拉了勾勾爸爸就要一首陪在芽芽身边哦。
她举起小尾指，指甲盖还留着思考时啃咬的痕迹。
盛斯南颤抖着勾住那截细弱的手指。
在听见她指着自己胸口小声说着爸爸这里有好听的声音时，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原来最痛的不是看见她流血，而是她早己把疼痛当作寻常。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她独自承受黑暗。
哪怕要剖开他的胸膛，他也要为她筑起永不崩塌的城堡。
他的小公主，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生活在城堡里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