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战旗猎猎作响,转眼便至来年盛夏。
这一场仗至今历时了一年半的时间。
戚承乾与戚承玉率戚家军一路势如破竹,首逼东朔皇城。
戚家军始终恪守“愿降者赦,不戮无辜”的准则,所过之处尽显仁义之师的风范。
而此前因为有北平王常年驻守东朔国北境,抵御敌国北楚,宛如铜墙铁壁。
经年累月间,东朔国皇城到北平之间竟无良将可用。
如今,这也成了戚家兄弟进军顺利的一大缘由。
再加上行军途中,有顾念全力相助,不仅为北平王府的大军筹备充足的军需粮草。
更凭借着“医疗舱”及时救治北平的伤兵,甚至是投降的朔国将士亦一视同仁。
正因如此,当北平王府的军队抵达朔国皇城外时,非但没有因战事损耗兵力,反倒是愈战愈勇,军威更盛。
一时间,“北平王府乃天命所归,民之所向”的传言,如燎原之火般,迅速传遍整个朝云大陆。
朔国朝堂上。
“陛下!北平王府世子己经......己经跨过护城河,打到皇城外了!”
传讯兵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浑身浴血,声嘶力竭地吼道:
“陛下,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萧司翼蓦地起身,随后又重重地跌坐在龙椅上。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龙椅的扶手,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这......这么快?!”
大殿内的官员们皆是神色惊惶,一大臣踉跄着上前,颤声谏道: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请速速撤离!”
话音未落,另有官员急忙附和:
“是啊,陛下,我们可撤往南边的玉泉行宫。
那里背靠天险屏障,只要斩断前往玉泉山的通路,戚家军纵有千军万马,也绝对攻不进来!”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顿时议论纷纷。
“陛下,请陛下即刻起驾,再迟就来不及了!一旦北平王的兵马攻破城门,我等都会被困死在皇宫之中!”
却也有宁死不屈者,宁死不愿意离开:
“万万不可......李大人糊涂啊!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岂能临阵脱逃?老臣宁死也不会离开!
陛下,您不能走啊!
倘若您这样离开,岂不是要将皇城拱手让人?!”
“老御史,你这话是何意?陛下万金之躯,又不能上阵杀敌!
不如先避其锋芒,退守玉泉宫,等将来有机会再......”
“将来?机会?
陛下今日这一退,可当真还有什么机会?
我朔国还能有什么将来吗?!
老御史声如洪钟,话音轰然炸响,刹那间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萧司翼气得浑身发颤,厉声暴喝:“住口!都住口!”
帝王震怒,满殿官员立刻噤声跪地。
萧司翼扫过神色各异的官员,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颤。
沉默良久,他从齿间挤出一个字:“撤!”
闻言,老御史蓦地抬头,浑浊的眼里满是震惊,踉跄上前: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够了!”
萧司翼强撑着帝王的威仪,“朕失去的,日后一定会百倍夺回!”
“陛下!可此去皇城失守,再想要夺回来又谈何容易!”
老御史急得脖颈处青筋暴起,口不择言道:
“陛下此举又如何对得起先帝,对得起......”
话未说完,萧司翼用力拍打龙椅,恼羞成怒地呵斥着:
“放肆!既然老御史如此忠义,不如亲自带兵出城阻挡北平王府的那些逆贼!”
让御史上战场,何其荒谬。
老御史望着龙椅上暴跳如雷的帝王,又扫过满殿瑟缩的文武百官,不由得心寒至极。
他扑通跪地,哀痛悲呼:
“先帝啊,先帝!老臣无用,守不住朔国的江山!
臣纵使年迈,也不愿见社稷蒙尘。先帝,老臣这就来向你请罪!”
言罢老御史突然起身,狠狠撞向蟠龙石柱,猩红血花瞬间在白玉柱上炸开。
大殿中顿时炸响一片惊呼声,众人骇然变色。
萧司翼见状身形剧烈摇晃,踉跄着连退数步,惨白的脸上满是震惊。
他死死盯着血泊中的尸体,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恨恨地闭了闭眼睛,不再迟疑,当即挥袖厉喝:“即刻撤!”
与此同时,消息传入后宫,太后神色凝重,立刻吩咐婢女收拾细软,准备随驾撤离。
众人慌作一团,整个皇宫之中陷入逃亡前的混乱。
......
坤宁宫,檀香萦绕。
宫女急色匆匆地跑进殿内。
沈芝瑶正提笔在宣纸上书写经文。
“娘娘!北平王府的人快要打进来了。陛下和江太后都要撤了,我们也快逃吧!”婢女急得声音发颤。
沈芝瑶笔尖微顿,抬眼望去,目光却是平静如水:
“慌什么?本宫不会撤。”
话音落下,她便又垂眸专注于笔下未完成的经文,仿佛这朔国皇宫内外混乱的局势皆与她无关。
作为先帝的皇后,沈芝瑶被萧司翼禁足于坤宁宫近两年。
若不是她昔日的贤名远扬,既有大臣联名上书求情,又得宫人的真心拥戴,她未必还能活着。
不过,好在萧司翼为了粉饰太平,便留她在这宫墙之内,看似幽禁,实则倒也是一份难得的清净。
这些年,沈芝瑶早己看淡一切。
当初先帝的种种荒唐行径,早己将她的情意消磨殆尽。
即便知晓先帝的死另有隐情,她也无心追究。
当初与萧子规的短暂结盟,也不过是为求自保。
如今萧司翼篡位登基,她只盼着能在这方寸之地安稳度日。
而北平王府的大军兵临城下,对她而言,或许反倒是挣脱牢笼的契机。
想到此处,沈芝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笔尖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完成整篇经文后将笔搁置在砚台边,垂眸轻声复诵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