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的五月,槐花开了。
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朵像一场温柔的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风一吹,甜腻的香气便裹着初夏的热气扑面而来。秋燕站在老槐树下,指尖轻轻拨弄一串低垂的花穗,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袖口。
铁山从身后走来,军靴踩在落花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手里拿着一封烫金请柬,眉头微皱:"周振送来的。"
秋燕接过,请柬上用朱砂写着"诚邀燕山集团莅临虎跃酒业新品发布会",落款处盖着周虎的私印。
"他果然没死。"秋燕将请柬丢在石桌上,花瓣被震落几片,"选在槐花开的这天,是挑衅。"
铁山拾起一朵完整的槐花别在她发间:"那就去看看。"他的手指在她耳后流连,声音低沉,"顺便把账算清。"
远处传来工人们的笑声,他们正在采摘第一批槐花。这些花朵会被送去燕山新建的酿酒厂,经过蒸馏、发酵,最终变成琥珀色的佳酿。秋燕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父亲笔记上的话:"酿酒如养人,急不得。"
"婚礼定在下个月吧。"她转身,手指抚平铁山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等第一批'槐酿'出窖的时候。"
铁山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咬:"宾客名单要好好拟。"他的眼神暗了下来,"有些人,该来做个了断了。"
虎跃酒业的发布会选在城郊一座废弃的教堂。斑驳的彩绘玻璃下,周振一身白色西装,像个蹩脚的魔术师般揭开新品酒瓶上的红布。
"这是我们用古法酿造的'槐香'。"他举起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比某些人的配方更......纯粹。"
秋燕坐在宾客席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腕间的玉镯。铁山的手覆上她的,掌心温热干燥:"别急。"
品酒环节开始,侍者端着托盘走来。秋燕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晃,观察酒液挂壁的痕迹。铁山则首接放下酒杯,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怎么,燕山的总裁不敢喝?"周振不知何时走到他们桌前,脸上挂着假笑。
秋燕抬眸:"周总说笑了。只是家父教导,品酒要观色、闻香、慢品。"她将酒杯举到鼻尖轻嗅,"这酒......"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铁山立刻察觉不对,一把夺过酒杯。酒液表面浮着一层几不可见的油膜,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是δ-9提纯后的特征。
"好胆量。"铁山冷笑,酒杯在他掌心碎裂,酒液顺着指缝滴落,"公开下毒?"
周振后退半步,脸上的假笑终于维持不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秋燕缓缓起身,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上个月,虎跃从德国进口了五吨化学溶剂,海关编号正好是δ-9的原料。"她将文件拍在桌上,"周总要不要解释一下?"
教堂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刺眼的阳光中,王大志带着警方人员冲了进来。周振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跑,却被铁山一把扣住手腕。
"游戏结束了。"铁山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冷得像冰,"你叔叔在哪?"
审讯室里,周振的心理防线很快崩溃。
"周虎在青山村......"他哆哆嗦嗦地交代,"老宅的地窖......"
秋燕和铁山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当他们赶到青山村时,夕阳正将老槐树染成血色。地窖的门大敞着,里面传来浓郁的酒香,混合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铁山将秋燕护在身后,缓步走下台阶。地窖中央,周虎靠在一个橡木桶上,手里握着半瓶酒,脸色青白如鬼。
"来得......真慢......"他嘶哑地笑着,嘴角溢出黑血,"我的'槐酿'......如何?"
秋燕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酒桶上贴着泛黄的标签,那是二十年前父亲的字迹。
"你偷了父亲的酒......"她声音发颤,"还往里面加了δ-9?"
周虎的笑声像破旧的风箱:"最好的酒......需要最好的毒......"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可惜......你们永远......酿不出......"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重重栽倒,再无声息。
铁山上前检查,从周虎口袋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照片,年轻的周虎和秋燕父亲站在槐树下,手里各捧着一坛酒,笑容灿烂得刺眼。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槐花为引,兄弟为证,此酒永存。"
葬礼那天下着细雨。
周虎的棺材被埋在了青山村最偏远的山坡上,没有墓碑,只有一株瘦弱的槐树苗随风摇曳。秋燕撑着黑伞站在铁山身旁,看着泥土一点点掩盖棺木。
"父亲从没提过他们曾是兄弟。"她轻声说。
铁山搂紧她的肩膀:"有些事,酒比人记得清楚。"
雨停了,远处的酿酒厂传来新酒出窖的钟声。秋燕收起伞,任由阳光洒在脸上:"回家吧,我们的'槐酿'该装瓶了。"
铁山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嗯,回家。"
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交叠,长长地拖过新生的槐树林,像是给这场延续二十年的恩怨画上一个温柔的句号。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