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在村口熄了火。秋燕推开车门,积雪没过了脚踝。铁山从后备箱取出矿灯,光束划破黑暗,照亮祠堂斑驳的外墙。
"周虎的人可能己经到了。"铁山压低声音,军靴碾碎冰碴的声响格外清脆。
秋燕摸出玉珏,冰凉的白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祠堂大门上的锁己经被撬开,铁链垂在地上像条死蛇。铁山把铁锹递给她,自己拎着根钢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秋燕的矿灯照到地上杂乱的脚印,至少有三个人先他们一步进来。
"嘘——"铁山突然关掉矿灯,将她拉到立柱后。
祠堂深处传来铁锹铲地的声音,接着是周虎沙哑的咒骂:"操他妈的,到底埋在哪!"
秋燕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见周虎和两个手下正在挖供桌下的地砖。那处地砖明显是新铺的,水泥颜色比周围浅。
"虎哥,会不会记错了?"一个手下擦汗,"都挖三尺深了..."
周虎踹了他一脚:"闭嘴!我叔临终前说的就是这儿!"他掏出手机,"我问问桂枝姐..."
铁山捏了捏秋燕的手腕,比划了个绕后的手势。他们贴着墙根移动,阴影完美掩盖了身形。秋燕的心跳快得发疼,玉珏在掌心被捂得发热。
就在他们距离供桌还有五米时,秋燕的诺基亚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是王大志的来电!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祠堂里炸开。
"谁?!"周虎猛地转身,土枪上膛声沉闷可怖。
铁山一把将秋燕推进供桌下,自己朝反方向掷出钢筋。金属撞击声引开了追兵,秋燕听见铁山的军靴声消失在祠堂后门方向。
"追!"周虎的脚步声渐远。
秋燕蜷缩在供桌下,手机还在不停震动。她颤抖着挂断电话,突然发现供桌底板刻着奇怪的纹路,是北斗七星的图案!天璇位正好有个玉珏形状的凹槽。
她掏出玉珏按上去,严丝合缝。
供桌下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地砖突然下陷。秋燕来不及惊呼,就滑进了一条漆黑的甬道。落地时撞在硬物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矿灯滚落在不远处,光束照出一个地窖。墙边排列着七个酒坛,其中六个己经空了,只有标着"癸亥年"的坛子还沉甸甸的。
秋燕忍着痛爬起来,拍开坛封,6里面是厚厚一叠文件!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站在酒缸前,背后写着"燕归百日"。
"妈妈..."秋燕的指尖轻抚照片,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身举锹,矿灯光束里出现的是铁山。男人脸上新添了道血痕,军大衣沾满墙灰,手里攥着根带血的钢筋。
"受伤了?"他单膝跪地检查她的脚踝。
秋燕摇头,指向酒坛:"是妈妈的..."
铁山眯眼看清坛底刻的字,突然脸色大变:"退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但己经晚了。地窖入口处传来周虎的狞笑:"程秋燕,找你爹的遗物呢?"
秋燕抬头,看见周虎举着土枪站在台阶上。他身后是两个手下,手里拎着汽油桶。
"知道为什么你尝得出毒吗?"周虎啐了一口,"你爹拿你做过实验!"
秋燕浑身发冷。铁山挡在她前面,肌肉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放屁!"
周虎狂笑着踢翻油桶:"那你们就下去问林见海吧!"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格外刺目。铁山猛地扑向周虎,两人滚作一团。土枪走火打中了油桶,火焰瞬间窜起一人高。
"文件!"铁山在打斗中大喊。
秋燕抓起酒坛里的文件塞进怀里,抄起铁锹拍晕了一个扑来的手下。另一个举着砍刀冲来,被她躲开后撞在墙上,震落了松动的砖石。
地窖开始塌方。铁山挣脱周虎,拽着秋燕冲向角落的排水道。周虎还想追来,却被掉落的横梁砸中肩膀。
"走!"铁山踢开锈蚀的铁栅栏。
排水道狭窄潮湿,两人匍匐前行。身后传来周虎的咒骂和火焰爆裂声。秋燕的毛衣被铁钩刮破,后背火辣辣地疼。
爬出二十多米,前方出现微光。铁山踹开尽头的铁丝网,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秋燕几乎哭出来。
他们跌坐在祠堂后的溪流,浑身湿透。怀里的文件只救出一半,剩下的边连同母亲的照片都葬身火海。秋燕颤抖着展开最上面那张,是父亲的笔迹:
"燕归酒方:断肠草三钱,需以亲生骨肉血中和...见海兄临终托付,吾当以命护燕儿周全...
远处传来警笛声。王大志的吉普车冲进村口,后面跟着消防车。铁山搂着秋燕站起来,两人踉跄着迎上去。
"周虎呢?"王大志跳下车。
铁山指向燃烧的祠堂:"里面。"
老警察骂了句脏话,抓起灭火器冲过去。秋燕在警车后座给铁山包扎,发现他后背被烫出一片水泡。
"父亲他..."她声音哽咽,"用自己解毒..."
铁山握住她发抖的手:"他是英雄。"
消防车的水龙带喷出巨大水柱,祠堂冒出滚滚黑烟。王大志回来时拎着个烧焦的保险箱,里面是周家的账本。
"可惜他死了。"他翻开账本,"02年矿难就是周富贵搞的鬼。"
秋燕看向祠堂,火焰渐渐被扑灭,露出焦黑的骨架。就像她记忆里那个雨夜,母亲走进矿洞再也没回来的那个夜晚。
铁山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秋燕这才发现他肋骨处有处刀伤,血己经浸透了毛衣。
"去医院!"她声音发抖。
铁山却摇头,从内袋掏出个小瓷瓶:"先解决这个..."正是那坛"燕归酒"的样本。
王大志点燃香烟:"喝下它,你可能会失去辨毒的能力。"烟雾中他的眼神复杂,"想清楚。"
秋燕看向铁山。男人灰白的嘴唇抿成首线,却还是点了点头:"你选...我都..."
雪花落在她睫毛上。秋燕突然笑了,将瓷瓶塞回铁山手中:"回家吧,赵师傅。"她抹掉他脸上的血,"酒坊该蒸新米了。"
吉普车载着王大志远去,尾灯在雪中像两粒红豆。铁山搂着秋燕往村口走,伤口的血滴在雪地上,像一串暗红的珍珠。
"真的不要?"他轻声问,"能变回普通人..."
秋燕把残存的文件贴在心口:"我本来就是。"她踮脚吻在他带伤的唇角,"你的妻子。"
远处传来摩托声,是李婶的儿子来接他们。铁山在雪地里突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木匣:
"本来想等伤好..."他打开匣子,里面是把铜钥匙,"新酒坊的地契。说好给你盖的。"
秋燕的眼泪砸在钥匙上。她拉起铁山,将染血的玉珏放进他掌心:"早就是你的了。"
摩托车的灯光由远及近,照亮雪地上相拥的身影。玉珏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那年槐花初绽时,少年铁山偷偷放在她窗台上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