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正在心烦气躁，根本没注意身后小丫鬟的嘀咕，被苏臻昭这么突然一问，先是茫然，随即反应过来。
有人在自己地盘上骂少夫人？！
梁戚戚立刻呵斥小梨：“混账东西！你胡嚼什么舌根？还不跪下掌嘴！”
小梨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扬起手就要扇自己耳光。
“慢着。”苏臻昭淡淡开口，声音不大，“母亲大人尚在。处置奴仆，何时轮到客人身边的丫头来自罚？再者，她辱骂我这个新妇，这罪责……该当如何，自有府规处置。”
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小梨，又意味深长地掠过脸色微白的梁戚戚，最后看向老夫人。
“母亲，您说呢？这等目无尊卑、妄议主上的刁奴，若不清肃，只怕养刁了心性，日后日日非议主子们了，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说是奴仆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主子默许、纵容，才养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夫君归为皇城司副指挥使，受命皇恩，若是如此，圣上该如何看待夫君？老夫人可曾想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小梨脸色惨白如纸，再不见刚才的得意。
梁戚戚如坐针毡，苏臻昭这番话句句诛心，表面骂小梨，实则耳光响亮地扇在她梁戚戚的脸上！
暗示她是小梨的主子，小梨的行为就是她教导无方甚至蓄意指使！
萧老夫人更是对最后一句心有余悸，伴君如虎，万不可懈怠。
梁戚戚看向老夫人，眼神带着哀求：“姑母……”
萧老夫人此刻也被气得不轻。
她虽不喜苏臻昭，但更厌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事、还公然辱骂少夫人的奴仆！
这传出去，不仅显得她治家无方，更显得她纵容外甥女欺压儿媳！
小梨那句“爬床”也触怒了她。
在她看来，不管真假，这种肮脏猜测挂在嘴边，就是萧府的耻辱！
还被一个奴仆说出口，让她这个萧府老夫人的脸往哪里搁？
苏臻昭更是句句在理，把“清肃家风”这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来人！”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猛地一拍扶手，“把这个不懂规矩、挑拨是非的下贱东西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给我狠狠打！打完立刻撵去茅厕刷洗，一个月内不许进内院伺候！没规矩的东西！连主子都敢编排，是谁给了你狗胆！”
立刻有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如泥、哭嚎讨饶的小梨就往外拖。
苏臻昭这时却微微扬了扬声，带着一份恰到好处的“仁慈”。
“老夫人息怒，小梨姑娘是戚戚妹妹带来的贴身人，想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二十大板未免过重，戚妹妹恐怕要心疼。念在她是初犯，又是戚妹妹的体己人，不若罚十板，再让她仔细伺候好茅厕清洁即可。只盼她经此教训，日后懂得一个‘尊’字。”
她这番“求情”，句句不离梁戚戚。
梁戚戚听得几乎咬碎银牙。
苏臻昭哪里是求情？分明是二次打脸！
特意强调小梨是她的“贴身人”、“体己人”，就是坐实了小梨的行为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句“戚戚妹妹恐怕要心疼”，更是把她架在火上。
她若为小梨求情，就证实了她们主仆情深，若不求，就显得她凉薄。
而且，苏臻昭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惩罚减了一半，更显得她宽宏大量，而自己则里外不是人！这比坚持重罚更让她憋屈！
不一会儿，院内传来小梨绝望的哭嚎声，板子声很快在院外响起。
梁戚戚脸色惨白地坐在那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这一场精心准备的“姑侄情深”，不但没能折损苏臻昭半分，反倒让苏臻昭当着老夫人和满堂下人的面，立了规矩，立了威严，还狠狠削掉了她梁戚戚引以为傲的“脸面”！
苏臻昭走近梁戚戚，“戚戚妹妹，我的丫鬟红豆，不是随便伺候你梁戚戚的。”
苏臻昭说完，不再看梁戚戚，恭敬地对老夫人和萧墨战行了一礼：“母亲，夫君，若无其他吩咐，儿媳先行告退。”
姿态完美，无可挑剔。
老夫人挥了挥手，疲惫又烦闷地闭上眼睛，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臻昭这新妇比她想象的难缠太多，今日这开局，是她败了！
看着苏臻昭青色的衣裙消失在门口，梁戚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蹿头顶。
她明白，她这个看似柔弱无争的表嫂，绝非善茬。
那句“我的丫鬟红豆，不是随便伺候你梁戚戚的”，撮在她心上。
她带来的贴身丫鬟，说打就被打，脸面被踩在地上。
这位新夫人，是在清楚地告诉她：下次，就不是打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
不过没关系，时间长着呢。
她不信找不到收拾她的办法。
萧墨战望着苏臻昭离开厅堂的背影，脑子里浮现出刚才苏臻昭说出夫君二字，嘴角微扬。
萧墨战转身对着老夫人说道：“母亲，我却不知府中己经如此乌烟瘴气，该走的人，还是不要留为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梁戚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见萧墨战走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姑母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梨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她平日里不这样的，许是为了维护我，言语过激了些，但我向姑母保证，她绝无恶意啊！”
梁戚戚边求，边梨花带雨般的哭出来。
嘴里不住地念叨，“姑母，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打我二十板，三十板都行。”
梁戚戚如此，萧老夫人心软了。
萧老夫人说道：“原本我己青灯古佛多年，要不是突然……战儿自作主张，也不会有今天这番矛盾，你先起来吧。”
梁戚戚娇弱起身，坐在萧老夫人身边，“姑母……”
“行了……戚戚，刚才你也看到了，那新妇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打算还要住在凝辉院的‘映荷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