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散最后一缕檀香时，刑部值房的铜鹤香炉突然炸开火星。陆昭明按在案上的符牌映着烛火，那枚缺角的星形令牌与新取来的赵通判遗物铁烙严丝合缝，拼出的图案在账册纸页上投下狰狞阴影。云初的指尖停在"建元二十三年"的墨迹上，突然发现年份下方的纸纹里藏着暗线——用曼陀罗汁液绘制的海船正在硝石数字间燃烧，船帆上的星形烙印如活物般扭曲。
"磁石粉..."杨万科将蜡封的密信拍在桌上，信封边缘沾着南海特有的珊瑚碎屑。他今早撬开永昌镖局的货箱时，发现磁石粉里混着半截人发，发质粗硬如铁，和当年乳母案卷宗里"人铁"的验尸记录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镖局账本显示这批"暹罗香料"的发货方竟是"烬海商会"，而胡掌柜的珊瑚戒指内侧，同样刻着这西个字。
窗外的竹影突然剧烈晃动，陆昭明抽剑劈向窗棂的瞬间，箭镞擦着云初耳畔钉入梁柱。染血襁褓布上的铁锈字正在氧化，"旧地重游"西个字边缘渗出暗红液体，滴在账册的火药配方上竟腾起白烟。杨万科捏起布角嗅闻，突然瞳孔骤缩："这不是人血——是曼陀罗籽混合硝石的毒汁！"话音未落，襁褓布突然自燃，灰烬中飘出半枚焦黑的木牌，上面用梵文刻着"龙船礁第十三层"。
"龙船礁水下有十三层？"云初抓起《万历海防图》，烛火下的羊皮纸突然显现出荧光暗纹。原本标注龙船礁的红圈周围，竟环绕着十三个用磷粉绘制的星芒图案，最深处的标记旁写着"鲛人墓"。她想起父亲曾说，暹罗传说中沉没的郑和副使船载着"定海神针"，而鲛人墓正是南海盗王藏宝的秘穴。陆昭明的手指突然顿在地图边缘——那里用极小的字记着，建元二十三年冬，有支朝廷水师在此"遇风暴全灭"。
"轰隆！"西跨院突然传来爆炸声，值房的地砖剧烈震颤。三人冲出去时，只见刑部地牢方向火光冲天，关押乳母案从犯的丙字牢墙被炸开个大洞。浓烟中跑出个披枷带锁的囚徒，正是当年给赵通判铸星烙的铁匠刘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胸前插着支刻着海浪纹的短刃，刃尖穿透之处，皮肤下竟泛着金属光泽。
"他被炼成‘人铁’了！"杨万科扯开刘三的囚衣，那人右肩果然烙着星形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像熟铁般泛着冷光。更骇人的是，他后颈插着根磁石钉，钉子周围的肌肉己与金属融合。陆昭明从刘三紧握的拳中掰开半张油纸，上面用暹罗文写着"取龙骨，换婴啼"。云初突然想起襁褓布上的血迹——难道刺客用婴儿血绘制密信？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三人提灯走进时，只见中央刑柱上绑着个浑身是伤的差役。他舌头被割去，只能用下巴指着墙角的水迹。陆昭明蹲身细看，潮湿的砖缝里嵌着片鱼鳞状金属片，材质竟与刘三体内的金属相同。杨万科突然倒抽凉气："这是‘鲛人铁’！当年传说用南海鲛人油淬火才能炼成，难道...赵通判真的没死？"
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时，陆昭明在刘三的囚服夹层里发现枚空心铜扣。拧开后掉出粒蜡丸，里面是张用硝石粉绘制的路线图，从永昌镖局到龙船礁的航线旁画着十三座火焰标记，最后一处标记旁写着"六月初一，潮汐绝"。云初猛地抬头——今天正是六月初一，子时将出现五十年一遇的天文大潮，龙船礁的暗礁群会全部露出水面。
"他们要在龙船礁取什么？"朝阳抱着一摞卷宗冲进来，最上面的是建元二十三年的水师调令。陆昭明接过细看，调令末尾的火漆印竟有两处——除了兵部大印，还有个模糊的星形印记。他突然想起胡掌柜掌心的"烬"字，用银簪刮开印记处的皮肤，竟露出枚嵌入肉里的金属片，形状恰似龙船礁的暗礁轮廓。
"不好！"杨万科突然指向窗外，刑部围墙上站满了黑影，每个人手腕上都缠着青布，布下隐约露出星形疤痕。为首那人掀开披风，露出的正是今早街角所见的玄色身影，他手中高举的星烙正在滴血，血珠滴在墙上竟腐蚀出"还我儿魂"西个大字。陆昭明挥剑劈开房门时，发现门槛下塞着封血书，上面用婴儿的指印按着一行字：「子时三刻，带火药配方来天妃宫，换你们要的真相。」
天妃宫的铜铃在海风中摇晃时，陆昭明三人踩着潮水线赶到。殿内烛火通明，六十西盏长明灯围成星形，中央跪着个浑身缠满铁链的人——竟是本该伏法的赵通判！他头发全白，左脸被星烙烫出深坑，右眼珠竟是颗磁石球，转动时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云初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个青铜盆，盆里泡着十二具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嵌着星形铁屑。
"乳母案是场骗局。"赵通判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建元二十三年，暹罗王室用‘鲛人铁’技术换朝廷的硝石，他们要炸掉龙船礁下的郑和沉船，因为船上有能控制‘人铁’的‘婴啼骨’。"他咳出一口血，指着青铜盆，"这些孩子都是暹罗王室送来的‘药引’，胡掌柜是商会接头人，他掌心的‘烬’字，是用沉船里的火漆印烫的。"
陆昭明突然发现赵通判后颈插着根银簪，簪头雕着南海鲛人——这是当年水师副使的信物。"你是副使的后人？"赵通判惨笑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正是陆昭明今早滑落的那枚。"我父当年沉船时藏起了‘婴啼骨’，暹罗人用炼成‘人铁’的乳母威胁我，让我伪造乳母案灭口。胡掌柜想独吞火药配方，结果被他们用曼陀罗毒杀。"
"那磁石粉和鲛人铁呢？"云初盯着赵通判右眼的磁石球，突然发现球面上映着殿柱的影子——那影子竟组成了龙船礁的地图。赵通判咳着血指向殿外："永昌镖局的磁石粉是用来控制‘人铁’军队的，暹罗人早把鲛人铁炼成的兵器藏在十三层礁洞里。他们算准今天潮汐绝，要用火药炸开礁洞，取出兵器血洗京城！"
突然，殿外传来震天巨响，六十西盏长明灯同时熄灭。陆昭明点亮火折子的瞬间，看见赵通判胸口插着支短刃，刃上刻着熟悉的海浪纹。黑影从梁柱后现身，正是玄衣人，他手里提着个襁褓，里面露出婴儿的脚丫，脚踝上戴着星形脚镯。"赵通判说得对，"他摘下面具，竟是失踪三年的水师提督之子，"但他没说，婴啼骨其实是我刚出生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