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明袖中的令牌还在发烫，暗室磁石的余震顺着经脉窜到后颈。戌时二刻的更鼓穿过义庄照壁，将檐角铜铃震出细碎的嗡鸣。他踹开的木门背后钉着半幅符纸，朱砂画的北斗七星里，天璇位的星点正渗着油状液体——与密室药柜里的红油如出一辙。
西十九盏长明灯灭得蹊跷，灯芯残留的烛泪呈诡异的紫黑色。陆昭明摸向最近的棺材，指尖刚触到棺木便惊觉木纹里渗着药香。棺盖抓痕深可见骨，三道平行的刻痕间卡着半片金箔，边缘烫着暹罗文的火焰纹——这与胡姬酒肆歌姬指缝里的金箔残片纹路相同。
火折子的光掠过棺内时，素白殓衣突然无风自动。陆昭明撩起衣摆，看见卷云纹的针脚间凝着暗血，血珠顺着丝线汇成细流，在棺底积成月牙状的血泊。胭脂盒滚到他脚边，盒盖摔开的瞬间，他看见盒底刻着的商队徽记里，七颗宝石刚好缺了蓝宝石——正是那枚本该含在歌姬口中的压舌宝石。
"陆大人对亡者的衣物很感兴趣？"
女声裹着纸钱灰扑来，陆昭明旋身时拔刀划破暮色。刀锋擦着黛色衣摆掠过，削断的面纱碎片飘到长明灯台，立刻被紫黑烛泪腐蚀出孔洞。那女子退到照壁阴影里，下颌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疤痕末端的纹路竟与密室陶瓮上的暹罗文咒符完全重合。
义庄的风突然转向，西十九口棺材同时发出闷响。陆昭明踢开脚边的胭脂盒，盒盖撞在棺木上弹出暗格，里面掉出卷发霉的名册。他借着火光看清扉页："乳母金氏·宣统三年入侍"——正是三年前淑妃暴毙案中失踪的首席乳母。名册第七页被血浸透，字里行间爬满细小的虫蛀孔，每个孔洞都嵌着金箔碎屑。
"三年前诏狱的火，竟没烧掉陆大人的记性。"女子抬手抚过刀疤，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截银锁，锁芯刻着的生辰八字与淑妃之女完全一致。陆昭明注意到她指尖的丹蔻剥落大半，唯独右手无名指留着完整的殷红——而密室墙角的指甲片，恰好是右手无名指的形状。
棺材的闷响越来越急，陆昭明劈开最近的棺盖时，发现里面堆满染血的绷带。每条绷带都打着相同的结，结扣处缠着金箔，展开后竟能拼出密室药柜的星宿图。绷带堆里埋着把银剪，刀刃刻着的生辰八字，属于三个月前暴毙的刑部员外郎之女。
"亥时三刻的钟点快到了。"女子突然轻笑，掌心向上摊开时，月光照见她掌纹里的红油。陆昭明想起密室药炉底的星图，天璇位的磁石正需要精血启动——而她掌纹的红油，与胡姬酒肆歌姬指缝里的证物分毫不差。义庄的照壁突然渗出水渍，砖缝里爬出的蜈蚣通体赤红，每只都衔着半片金箔。
陆昭明踏过绷带堆时，靴底碾到硬物。他扒开绷带，发现青砖缝里嵌着半截指骨，骨节处的咬痕与银盒里的断指完全吻合。更鼓敲过戌时三刻，女子突然退到照壁中央，那里的砖纹竟组成幅星图，天权位的凹槽正好卡住她手中的银锁。西十九盏长明灯突然复燃，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绷带上，瞬间燃起二十七道火柱。
"乳母们的血，该叫醒星宿了。"女子话音未落，所有棺材同时弹开棺盖。二十七具女尸首立而起，她们的右手无名指都缠着染血绷带，指缝间渗出的红油在地面汇成星图。陆昭明认出其中一具尸体的殓衣，正是淑妃暴毙时穿的朝服，而她袖中掉出的玉佩，纹路与玄镜司失窃的"镇魂玉"分毫不差。
令牌在袖中炸裂般震颤，陆昭明看见女尸们的绷带同时解开，露出的断指上都刻着暹罗文字母。当最后一道绷带落地时，二十七具尸体突然化作灰烬，灰烬里升起的金箔在空中组成巨大星图，图中央正是胡姬酒肆的位置。女子摘下剩余的面纱，露出整张脸的刀疤——那疤痕拼凑起来，竟是密室药柜的完整星宿图。
"玄镜司的仵作工具，淑妃的镇魂玉，乳母们的断指..."女子走向星图中心，每走一步，地面的红油就亮起一道咒符，"陆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每具女尸都缺了右手无名指？"她抬手按在星图天璇位，掌心的红油突然沸腾，溅在陆昭明脸上时，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闪过：诏狱暴动的火光里，乳母金氏咬断自己的无名指塞进淑妃之女口中，而那枚断指上，正刻着启动星宿阵的暹罗文咒符。
更鼓敲到亥时初刻，义庄的穹顶突然裂开。陆昭明看着女子的身体化作金箔融入星图，听见她最后的声音在星轨间回荡："三年前没烧掉的名册，藏在第七口棺材的暗格里..."话音未落，所有长明灯同时爆成齑粉，飞溅的灯油在青砖上写出一行血字——正是密室药柜上那句"以指为引，换星改命"。
他踹开第七口棺材时，暗格里掉出卷烧焦的名册。残页上的暹罗文记载着惊天秘密：每任王朝更替时，都需要用二十七位乳母的无名指血祭星宿，方能保住龙脉。而淑妃之女当年并未死亡，而是被乳母金氏用断指替换，藏进了胡姬酒肆的暗渠——那枚嵌着蓝宝石的压舌宝石，正是开启暗渠的钥匙。
陆昭明握紧带血的银剪，发现刀刃映出的自己，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形状与女子下颌的刀疤完全相同。义庄外传来马蹄声，他将名册塞进衣襟时，看见月光下奔来的玄镜司队伍里，为首的仵作正把玩着枚蓝宝石——那宝石的棱角，还沾着新鲜的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