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浅的生物钟准时将她从浅眠中拽醒。
枕头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短信是凌晨三点沈砚发来的:"己让张特助在丽思卡尔顿后门布了三组便衣,微型摄像机的信号会同步到我电脑。"
她摸过手机,指腹擦过屏保上那道裂痕——三年前被赶出林家时,手机砸在玄关大理石地面上的印记。
那时她蹲在雨里捡碎片,林月的高跟鞋声从身后碾过,说:"林浅,你这种没资格继承家业的野种,就该滚去阴沟里活着。"
可现在,裂痕里漏进的晨光正落在"周律师"的通话记录上。
昨晚十点半她拨出的那通电话,对方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林浅掀开被子,浴室镜子里映出她眼底的青影。
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社交洞察力像潮水般漫过——这是她每次要面对关键人物前的本能反应,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会在意识里翻涌:林月昨天在家族群发的"明早十点家族会议"通知,末尾特意加的玫瑰表情;李会计上周三在集团财务室摸后颈的频率比平时多了七次,那是他说谎时的习惯性动作;孙管家给她递茶时,杯底沾着半片茉莉花瓣,而林月的茶室正好用茉莉熏香。
"叮——"
玄关传来密码锁开启的轻响。
林浅套上针织衫走出去,正撞见沈砚弯腰换鞋,黑伞尖滴着水,在青石板地面洇出小团墨迹。
他手里提着保温袋,水蒸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模糊了镜片:"知道你昨晚没怎么睡,买了南翔小笼。"
林浅的喉结动了动。
这个总在董事会上用冷硬语调谈并购案的男人,此刻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黑玛瑙手链——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说"戴上它,你就不是一个人"。
"发布会改到下午了。"沈砚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却没离开她,"林月半个小时前给我助理发了邮件,说家族会议涉及'重要资产分配',希望你务必出席。"
林浅的手指在玄关柜上叩了两下。
社交洞察力在此时精准捕捉到沈砚眼底的暗涌——他在压抑怒火,因为林月越过她首接联系了他。
"我去。"她拿起保温袋里的筷子,咬开小笼包时汤汁溅在虎口,"正好把该算的账一起算清。"
沈砚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递给她:"周律师发来的初步调查结果。"
照片里是家族信托基金近三年的流水,红色标记的转账记录像道伤疤:2021年12月15日,500万转至永盛咨询;2022年6月28日,800万转至同账户;2023年1月10日,1200万——而永盛咨询的法人,是赵顾问的妻子。
"永盛咨询?"林浅想起昨晚给苏棠发的消息,"苏棠说正在查历史股东,重点找姓林的。"
"己经查到了。"沈砚的拇指在屏幕上划动,调出另一份资料,"永盛成立时的原始股东名单里,有林月的英文名缩写L.Y。"
林浅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终于明白林月为什么总说"家族财产该由真正的林家人继承"——原来在她眼里,只有自己才算"真正的林家人"。
上午九点五十分,林宅雕花铁门在林浅脚边缓缓打开。
孙管家撑着黑伞迎上来,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沈砚时顿了顿:"小姐,夫人和二小姐在正厅等您。"
"辛苦孙叔了。"林浅笑着递上一盒龙井,"听说您最近总说喝不惯新茶,这是我托朋友从杭州带的明前狮峰。"
孙管家的手指在伞柄上无意识——这是他收到意外礼物时的习惯性动作。
林浅的社交洞察力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慌乱,还有藏在慌乱下的愧疚。
三年前她被赶出去时,是孙管家偷偷塞给她两千块钱,说"小姐,这是我能做的"。
正厅里飘着檀香。
林母端坐在主位,银灰色旗袍上的盘扣闪着冷光;林月倚在博古架旁,指尖转着卡地亚手镯,看见林浅进来时,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把刀:"阿浅,可算把你盼来了。"
"聊正事吧。"林浅拉着沈砚在客位坐下,目光扫过坐在林月右侧的赵顾问和钱亲戚——钱亲戚的左脚尖正对着门口,这是随时准备离开的防御性姿势;赵顾问的喉结动了动,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摩尔斯电码的"危险"。
林母端起茶盏:"你姐姐说,家族信托基金最近账目有问题,怀疑是管理疏漏。"
"管理疏漏?"林浅将周律师整理的资料推到大理石茶桌上,"2021年至今,三笔共计2500万的转账,收款人都是永盛咨询,而永盛的法人是赵顾问的妻子,原始股东是林月。
林姐姐,这就是你说的'疏漏'?"
林月的卡地亚手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耳尖瞬间涨红——这是她被戳穿时的典型反应。
赵顾问的手指在桌下掐了掐她的手背,替她圆场:"林小姐可能误会了,永盛是帮家族做海外投资的......"
"海外投资?"林浅调出苏棠刚发来的消息,"苏棠查了永盛的税务记录,他们根本没有海外投资资质。
倒是李会计,"她转向缩在角落的李会计,"上个月你在财务室摸后颈十七次,每次都是在核对这三笔转账时。
你怕什么?
怕林月用你儿子的赌债威胁你?"
李会计的脸瞬间煞白。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我是被逼的!
林二小姐说......说我要是不配合,就把我儿子在澳门欠的三百万赌债捅给债主......"
"够了!"林月猛地拍桌,瓷杯里的茶溅在她真丝裙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钱亲戚的左脚尖突然转向林浅——他要站队了。
果然,下一秒他赔着笑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沈砚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陆家嘴冬夜的风,"我让人查了永盛的银行流水,2500万到账后,有1800万转到了林二小姐的私人账户。
需要我把凭证调出来吗?"
正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母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淌:"阿月,这是真的?"
林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林浅,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你以为你赢了?
妈,你忘了三年前她是怎么气走爸的?
爸临终前说什么?
说阿浅要是敢碰家族财产,就是不孝!"
林浅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父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回:医院白墙下,老人枯瘦的手攥着她的手腕,声音轻得像叹息:"阿浅,有些秘密,等你足够强了,再去碰。"
现在她足够强了,可林月还在拿"不孝"当刀。
"爸说的'碰',是指碰不干净的东西。"林浅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母,"妈,你当年和爸白手起家时,最恨的就是侵吞家产的人。
现在你要护着侵吞家产的女儿吗?"
林母的手在发抖。
她望着林浅,又望着林月,最后别过脸去:"今天的会就到这里。
阿浅,你太冲动了。"
"妈!"林月尖叫着扑过去,"你要护着这个野种?"
"够了!"林母甩开她的手,"都回去。"
林浅弯腰捡起地上的资料,指腹擦过父亲的老照片——照片里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香港电车上,笑容像阳光。
她突然明白,父亲说的"足够强",不是有多少钱,而是能站在阳光下,替他守住当年的初心。
走出林宅时,雨己经停了。
沈砚的西装搭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新短信:"你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结束......"
林浅把手机递给沈砚。
他扫了眼屏幕,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个键:"张特助,定位这个号码,另外......"他转头看向林浅,眼底翻涌着暗潮,"加派十个人保护林小姐,包括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不用太紧张。"林浅笑着把照片放进包里,裂痕里漏进的光正好落在父亲的笑脸上,"该紧张的是他们。"
风掀起她的发梢。
远处陆家嘴的高楼在雨后的天空下闪着金光,像无数把指向云端的剑。
林浅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躲在阴影里的人。
她终于站到了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