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的手机在掌心震了第三下。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指腹擦过屏幕，第三条短信的预览像根细针，刺得她后颈发紧——这次不是照片，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她昨夜离开公司时，转角处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举起手机。
"要查IP吗？"沈砚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刚泡好的黑咖啡的苦香。
他不知何时己绕到她身后，西装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间那圈她送的黑玛瑙手链，"技术部说前两条是境外服务器跳转，第三条......"他指节轻叩她手机，"定位在静安区，离苏氏买手店不到两公里。"
林浅猛地抬头，与他镜片后的目光相撞。
窗外的霓虹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投行实习时，也是这样的目光——那时他作为评审委员坐在长桌尽头，她的方案被批得千疮百孔，唯有他在最后说："数据错了，但逻辑链很锋利。"
"苏棠。"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砚的眉峰微挑，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我刚给她发了定位。"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撞开的动静比手机铃声还响。
苏棠踩着十厘米的铆钉靴踉跄进来，香奈儿外套搭在臂弯，耳坠上的碎钻晃得人睁不开眼："我靠林浅！
你家楼下那个穿驼色大衣的男的，刚才在我店门口转悠半小时了！"她甩着手机冲过来，屏幕里是张模糊的侧脸，"我让店员拍的，像不像你上周在慈善晚宴见过的——"
"陈明德的私人司机。"林浅打断她，指尖在苏棠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社交洞察力在此时翻涌，她想起那晚慈善晚宴，陈明德拍着那司机的肩说"老周跟了我十年"，对方耳后那颗朱砂痣正随着点头动作忽隐忽现。
苏棠倒抽一口冷气："所以那三条短信是陈明远的人发的？"
"不。"林浅摇头，指甲无意识抠着手机壳边缘，"陈明远没这脑子。
他上周被证监会约谈时，手在桌子底下抖得像筛糠——这种人只会狗急跳墙，不会玩连环套。"她抬眼看向沈砚，后者正将一份加密文件推到她面前，封皮上印着"星芒资本海外账户流水"。
"星芒在开曼群岛的账户，三个月前有笔两千万的转账。"沈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收款方是'永盛咨询'，注册地在......"
"香港。"林浅突然插话，喉咙发紧。
她想起昨夜整理资料时，在父亲旧书房的箱底翻到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老照片——穿白衬衫的男人抱着穿碎花裙的女人，背景是香港中环的老电车。
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致阿月，永盛十年，生死与共。"
"林小姐？"沈砚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他不知何时绕到她身侧，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你刚才的表情......"
"没事。"林浅迅速抽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抓起苏棠的手机塞回去，"现在重点是陈明远的下一步动作。
他今天下午在微博买了十个热搜，标题是'沈氏强拆民房谋私利'——"
"我看到了！"苏棠啪地拍桌，咖啡杯震得跳起来，"刚才在店里刷到，评论区全是'资本吃人'的鬼话。
不过我让公关部的朋友查了，那些'受害者'的账号注册时间都是昨天，IP地址集中在......"
"静安区某网吧。"沈砚接得自然，像是早和苏棠对过暗号。
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份文件，封皮上盖着"网警协查"的红章，"技术部截到了他们的指令群，管理员ID是'明远置业007'。"
林浅的呼吸突然一滞。
社交洞察力如潮水漫过，她想起首播那天陈明远抓话筒的手——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和她在指令群管理员资料里看到的"右手虎口旧伤"完全吻合。
"他要开新闻发布会。"她突然说。
沈砚和苏棠同时抬头。
"刚才看热搜时，我刷到他助理的朋友圈。"林浅点开微信，翻出张模糊的截图，"定位在丽思卡尔顿，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
文案是'还公众一个真相'——典型的危机公关套路，先造势再翻供。"
苏棠嗤笑一声："翻供？
他拿什么翻？
首播里刘专家的签名报告还挂在网上呢。"
"他会推说是被胁迫。"林浅的手指在桌面敲出和沈砚同款的暗号，"刘专家有个读高三的女儿，昨天下午被接出学校。"她调出手机里的监控截图，照片里穿校服的女孩上了辆黑色奔驰，车牌尾数是"888"——陈明远的座驾。
沈砚的下颌线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需要我安排人......"
"不用。"林浅按住他欲掏手机的手，"刘专家昨天凌晨给我发了邮件。"她点开邮箱，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段录音，夹杂着抽噎声的男声："林小姐，他们说只要我在发布会上说检测报告是伪造的，就放小蕊回来......"
"所以陈明远会让刘专家'自首'，说报告是沈氏买通他伪造的。"林浅关掉录音，指节抵着太阳穴，"然后他会拿出所谓的'新证据'，比如滨江雅苑的二次检测报告——当然是找关系做的假的。"
苏棠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我们现在去救刘专家的女儿！
我认识丽思卡尔顿的安保主管，能调监控——"
"来不及。"林浅拉住她的手腕，"陈明远的人此刻应该己经把女孩转移了。
我们要反着来。"她转向沈砚，目光灼灼，"你让技术部把刘专家的原始检测数据链备份到区块链，确保无法篡改。
我联系王记者，让他带着摄像机提前到发布会现场。
苏棠......"她冲闺蜜眨眨眼，"你去查陈明远这三个月所有的私人账户流水，重点看有没有打给'永盛咨询'的钱。"
沈砚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这是他们"计划可行"的暗号。
他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字，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己染了笑意："技术部说十分钟内完成数据上链。
王记者刚才回消息，说带着暗访设备到。"
苏棠扯了扯耳坠，掏出手机时嘴角勾着坏笑："查流水？
我昨天刚帮明远太太买到限量款爱马仕，她的手机银行密码......"她晃了晃手机，"你猜是什么？"
林浅被她逗得笑出声，却在触及手机屏幕时猛地顿住。
新的短信提示音像根细针，扎破了此刻的紧绷。
发件人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是段语音。
她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后，是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林小姐查得很开心？
不过你该想想，你父亲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永盛。"
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
林浅的手指在发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沈砚眼疾手快接住，刚要查看，她却抢先夺了回去。
"是骚扰短信。"她垂眸时睫毛遮住所有情绪，"不用管。"
但沈砚看见她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凸起，看见她耳尖瞬间变得通红——那是她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有的反应。
他没追问，只是将自己的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是技术部刚发来的定位："第三条短信的发送者，在丽思卡尔顿1808房间。"
林浅抬头时，他正解下西装搭在她椅背上："明天发布会，我陪你去。"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心跳。
林浅望着沈砚转身走向办公桌的背影，看他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黑玛瑙手链——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说"戴上它，你就不是一个人"。
此刻，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她摸出手机，给苏棠发了条消息："查永盛咨询的历史股东，重点找姓林的。"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新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这次是王记者："明早八点，丽思卡尔顿后门，带微型摄像机。"
林浅抬头，正撞进沈砚的目光。
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后是被雨幕模糊的陆家嘴，整个人像幅未干的油画。
"该睡了。"他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明天......"
"会赢。"林浅打断他，手指无意识着手机壳上的裂痕——那是三年前她被原生家庭赶出门时，摔在地上磕的。
但此刻，裂痕里漏进的光，比任何钻石都亮。
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另一端的丽思卡尔顿1808房间，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盯着监控屏幕。
画面里林浅和沈砚的身影重叠，他对着手机说了句："目标警惕性很高，需要更猛的药。"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按原计划，把林建国的旧账翻出来。"
雨声渐大，淹没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暗涌。
林浅将手机塞进包里时，触到了最底层的老照片。
照片里穿白衬衫的男人笑着，身后的香港电车正缓缓启动。
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阿浅，有些秘密，等你足够强了，再去碰。"
而现在，她终于有了碰的资格。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最后一条短信静静躺着："明早发布会，好戏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