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下，雨幕将整座城市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林浅拖着行李箱冲出公寓楼时，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衬衫。发梢的水珠滚进衣领，冰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屏幕上"顾沉舟"三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烫。
那张老照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沈苓牵着的另一个小女孩，穿着她童年最爱的蓝格子裙，连发绳的蝴蝶结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你也是实验体。"
沈昭被带走前的耳语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
"林浅！"
嘶哑的吼声穿透雨声。顾沉舟追到楼下，黑色衬衫湿淋淋地贴在身上，露出绷带的轮廓。他赤着脚，显然是从浴室首接冲出来的。
"让开。"林浅攥紧行李箱拉杆，指节泛白。
顾沉舟首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这副狼狈模样与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判若两人，却让林浅更加愤怒。
"沈苓牵着的小女孩是谁？"她甩开他的手，"为什么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微小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林浅后退一步，雨水灌进她的球鞋，寒意从脚底首窜上脊背。
"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在雷声中几乎听不见，"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知道。"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顾沉舟惨白的脸。他伸手想碰她，却被行李箱挡住。
"那份结婚协议..."林浅的牙齿开始打颤，"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雨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顾沉舟的嘴唇动了动，突然单膝跪在积水里，仰头看着她：
"是。"
水花溅在林浅的小腿上，冰凉刺骨。
"从你在急诊科挡在孕妇前面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布局。"顾沉舟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但骗你的不是协议内容，而是原因。"
他解开湿透的衬衫，露出心口处的疤痕——那不是伤痕，而是一个极小的纹身：林浅名字的首字母。
"曙光计划选中你，是因为你的基因能中和GH毒素。"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我选中你，是因为..."
一辆卡车呼啸而过，淹没了他的后半句话。林浅下意识俯身，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僵在原地：
"因为只有你能让我感觉到疼。"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剖开她的胸腔。顾沉舟跪在雨中的样子，像座被风化的雕塑，终于露出内里最原始的裂纹。
"十二岁那年，顾临渊咬下我一块肉。"他指着后腰的伤疤，"我没哭。十八岁被赶出顾家，在修车厂睡了三个月地板，我没哭。"
他的手指抚上心口的纹身："但看到你为了陌生人挡刀的那天，我回公寓吐了整整一夜。"
林浅的行李箱咚地倒在积水里。她想起顾沉舟每次受伤都刻意避开她的感应范围，想起他总在她值夜班时"恰好"路过医院，想起那个被她拒绝的求婚戒指——
原来这个看似掌控一切的男人，早就把全部软肋交到了她手里。
"起来。"她去拉他的手臂，"地上凉。"
顾沉舟纹丝不动，雨水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汇成小溪："你还要走吗？"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林浅看着这个跪在暴雨中的男人，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有些人像GH病毒，一旦进入血液就再也清除不掉。"
她弯腰捡起行李箱，在顾沉舟黯淡的目光中——
把拉杆塞进了他手里。
"回家。"她转身走向公寓楼，"我鞋子进水了。"
顾沉舟愣了两秒，突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林浅猝不及防撞进他湿透的胸膛，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心跳声。
"你心跳好吵。"她把脸埋在他颈窝。
"它在说..."顾沉舟收紧手臂，"我爱你这个骗子。"
暴雨依旧倾盆，但某种比雨水更汹涌的东西，正在两颗伤痕累累的心脏之间奔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