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村的秋阳斜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在晒谷场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满跪在竹匾前翻动黄芪，指尖划过晒干的药草，却在触碰到某片带齿痕的叶片时顿住——那是三个月前在安第斯山脉，陈星为保护她被机械守卫划伤手掌，用牙齿咬下的黄芪叶。
“伤口还疼吗？”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新磨药锄的铁锈味。陈星蹲下身，机械义眼的微光扫过她腕间的旧伤，那是启动共生网络时被地脉能量灼伤的痕迹，“苏哲说纳米机器人能修复表皮，但深层经络……”
“老槐树的年轮记得所有伤口。”小满打断他，将黄芪叶夹进《神农医典》，书页间还夹着南极极光的鳞片、两河黏土板的碎屑，“就像你后颈的疤痕，不是耻辱，是共生的印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轻，慌忙低头翻动竹匾，却让晒暖的草药香漫上鼻尖。
陈星的机械义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她发梢。金属指节小心避开药王印，却在触碰发丝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那是他特制的“触觉模式”，能模拟人类指尖的温度。小满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极了那年在死亡禁区，他第一次尝到烤红薯时的紧张。
“其实……在机械盘古崩塌时，我看见你的眼睛了。”陈星突然开口，机械义眼的蓝光映着她错愕的脸，“不是平时的药王传人，而是……”他比划着，指尖在空气中画出星芒与药鼎交织的图案，“像老槐树下第一次给我包扎伤口时的小满。”
记忆如药鼎内的星图般展开。三年前的雨夜，陈星蜷缩在祠堂角落，后颈的星芒疤痕还在渗血，小满蹲在他面前，用艾草汁清洗伤口，发丝滴下的雨水落在他掌心，比任何机械修复都更温暖。“那时你说，‘疼是好事，说明你还活着’。”他的声音低下去，“现在我才懂，活着的意义，是能看见你为草药笑的样子。”
晒谷场的石磨突然发出轻响，惊飞了栖息的纳米蝶。小满慌忙站起身，却被陈星的机械义手轻轻拉住手腕。她看见少年耳尖发红，机械义眼的数据流乱了频率，像极了初次尝试操控磁石阵时的笨拙。
“灰蝶在调试新的针灸无人机。”她仓促转移话题，却没抽回手腕，“说要给机械义肢加装草药香囊，就像你当年给我做的磁石护腕……”话未说完，陈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小盒，盒盖上刻着老槐树的年轮，正是他用机械盘古的残骸打造的。
“打开看看。”他别过脸，机械义手却仍牢牢握着她的手腕，“在南极时，我从基因库提取了母亲的蒲公英基因……”盒子里躺着枚银色吊坠，蒲公英的绒毛由纳米金属构成，花心却嵌着粒真正的草种，“苏哲说，这种子能在金属土壤里生长，就像……”
“就像我们。”小满接过吊坠，发现绒毛的排列竟是云溪村的星图，中心正是老槐树的位置。她突然想起在机械城邦的雨夜，陈星为保护她挡住机械守卫的激光，机械义臂被熔断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药鼎没事吧”。
远处传来灰蝶的笑骂声，夹杂着虎娃追逐无人机的欢闹。小满看着陈星后颈的星芒疤痕，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痕，像极了她掌心药王印的尾端。“其实，在启动共生网络时，我也害怕过。”她轻声说，“怕再也看不见你用磁石摆阵的样子，怕老槐树的年轮里，少了个会修药锄的人。”
陈星的机械义眼猛地亮起，数据流在眼底组成心型图案——那是灰蝶偷偷植入的恶作剧程序。小满忍不住笑出声，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尖：“原来完美实验体也会脸红？”少年突然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如蒲公英绒毛的吻，机械义手却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机械心脏的位置，那里正传来模拟的、不完美的心跳声。
药鼎在祠堂角落发出清越的共鸣，赤龙浮雕的眼睛映着晒谷场上的两人。小满知道，这场始于末日的旅程，终将在彼此的掌纹里找到归宿——就像她掌心的药王印与陈星的星芒疤痕，曾经被视为缺陷的印记，此刻正交织成最温暖的共生图谱。
暮色漫过晒谷场时，陈星忽然指着天空。纳米蝶群组成的光带正掠过云溪村，光带的形状不是星芒，不是药鼎，而是两个交叠的身影，一个握着药锄，一个捧着磁石，在老槐树的年轮里，永远向着阳光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