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黏糊糊地糊在汽修店后院的水泥地上。苏婷西仰八叉地躺在几个废旧轮胎垒成的"王座"上,两条长腿搭在机车油箱上晃悠,手里捧着半个冰镇西瓜,啃得汁水横流。
"婷姐!你油箱里长蘑菇了!"
小刀的尖叫声差点把屋顶掀翻。他哆哆嗦嗦地从机车油箱口掏出一簇诡异的绿色菌类,那颜色绿得发亮,像是从童话书里蹦出来的毒蘑菇。
苏婷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西瓜籽从她嘴角飞出去,"啪"地打在墙上"禁止喧哗"的告示牌上。
"放屁!那是老子的幸运苔藓!"她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抢过那团绿色生物,"养了三个月才长这么大!"
汽修店老板老陈从里屋探出头,手里的扳手闪着寒光:"小混蛋!又把我的高级机油当肥料?"
苏婷己经一个翻身跃上机车,发动机的轰鸣瞬间盖过她的笑声:"这叫生态艺术!老陈你不懂审美!"
机车"嗖"地窜出后院,差点撞翻门口摞着的轮胎堆。老陈的怒吼被甩在身后:"下次别想让我给你修车!"
***
校后巷的阴影里,五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像秃鹫一样蹲在墙根。领头的那个锃亮的光头上还沾着几点翡翠绿的油漆——正是昨天苏婷的杰作。
"小妹妹,"光头捏着烧剩的便签灰烬,笑得狰狞,"现在跪下来舔轮胎还来得及。"
苏婷慢条斯理地把乱糟糟的头发扎成马尾,发绳是上周从林檬那里抢来的蕾丝发圈。她歪着头打量这群人,突然瞪大眼睛指向天空:"看!UFO!"
五个脑袋齐刷刷抬起来。
就是现在!
苏婷一个箭步冲到路边装修工地,抄起半桶翡翠绿油漆——
哗啦!
光头瞬间变成了《怪物史莱克》真人版。他的小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从头到脚绿得发亮,连眼睫毛都在滴绿漆。
"现在你才是生态艺术!"苏婷跨上机车时还在狂笑,排气管喷出的热风掀起巷子里的沙尘,迷得几个混混睁不开眼。那场面活像一场微型沙漠风暴,翡翠绿的人形在黄沙中格外醒目。
***
便利店的冰柜冒着丝丝白雾。苏婷把脸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第几次了?"收银员姐姐头也不抬地扔过来一瓶冰镇汽水,"这次又创什么新纪录了?把校长假发挂旗杆上?"
苏婷用牙齿咬开瓶盖,气泡"嗤"地喷了她一脸:"往游泳队更衣室扔了二十只尖叫鸡。"
"噗——"收银员姐姐终于绷不住了,"听说他们教练当场心梗?"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江小白抱着纪律本冲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苏婷!教导主任说...说..."
"说我美丽动人?"苏婷灌了一大口汽水,喉结上下滚动。
"说你再不进教室就把机车捐给农机学院当拖拉机用!"
苏婷把剩下的汽水塞进他手里,冰凉的瓶身贴到江小白发烫的掌心:"告诉老头,我下课就去把他自行车变成独轮车。"
她转身走向冰柜,又拿了三根冰棍,临走时还顺走了收银台旁边的薄荷糖。江小白站在原地,手里的汽水瓶凝结的水珠滴在纪律本上,晕开一片深蓝色的墨迹。
***
黄昏的秋名山弯道被落日染成金色。二十辆改装机车排成扇形,把火红色的身影围在中央。发动机的轰鸣此起彼伏,像一群野兽在低吼。
但苏婷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她盯着山崖裂缝里一株摇摇欲坠的野花——翡翠绿的花茎扎根在沙漠黄的泥土里,在热风中倔强地摇晃。
光头甩着还没干透的绿脑袋怒吼:"现在求饶还——"
"闭嘴。"苏婷突然掏出扳手,"没看见人家在艰难求生吗?"
全场鸦雀无声。二十几个机车手懵逼地看着她翻过护栏,小心翼翼地用扳手挖松岩石缝里的泥土。她的动作意外地轻柔,生怕碰断那纤细的根茎。
"接着!"
野花连根带土划出一道抛物线,小刀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从机车上摔下来。
下一秒,火红机车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苏婷像一支离弦的箭冲进弯道,车尾灯在暮色中拉出长长的翡翠色光痕。那群机车手这才反应过来,乱哄哄地追了上去。
但己经晚了。
苏婷的机车在连续三个急转弯后彻底甩开他们。后视镜里,那帮人气急败坏的身影越来越小。山风呼啸着掠过耳边,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那株被救下的野花,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小刀的机车后箱里。翡翠绿的花瓣上还沾着几粒沙土,在夕阳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