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杨鸿雪竖起羽绒服领子，望着"星芒"酒吧暖黄的灯箱在雪雾里晕成一团，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跳到21:58。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肋骨发疼——从早上看到"欢迎来到暗影的世界"那行血字起，他的神经就绷成了琴弦，此刻终于要触到弦根。
酒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嫣裹着件墨绿呢子大衣立在门内，发梢沾着细碎的雪，手里端着杯热可可。"来得早。"她扬了扬下巴，睫毛上的雪珠随着动作轻颤，"包厢在二楼最里面，我让人把监控调去了洗手间方向。"
杨鸿雪跟着她上楼梯时，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转角处的壁灯照得她侧脸分明，下颌线像把锋利的刀——这是他第三次见林嫣，第一次在图书馆外的奶茶店，她替他解了李欣怡的围；第二次在实验室楼下，她递给他张写着"小心电脑"的纸条；现在她转身推开通往包厢的门，动作利落得像在拆炸弹。
"茶台下面有录音设备，墙角摄像头是坏的。"林嫣指了指铺着暗红绒布的沙发，自己却没坐，倚着门框看表，"还有两分钟。"
杨鸿雪刚坐下就摸到沙发缝里的金属硬物，掏出来是个微型录音笔，开关己经打开。
他把笔按回原处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不是林嫣的细高跟，是橡胶底擦过木阶的闷响。
门被推开条缝，冷风卷着雪灌进来。
进来的人戴着黑色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墨镜后的鼻梁泛着青，像熬了几夜。
他反手锁上门，摘下墨镜的动作很迟疑，露出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杨同学，我是王磊，市经侦支队的。"
杨鸿雪的手指在大腿上蜷起。
他昨晚查过所有能联系的警方电话，没一个提到"王磊"这个名字。"证件。"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冷静。
王磊从内袋摸出警官证，塑料封皮边缘卷着毛边，显然常被翻找。
照片上的人比现在胖些，警号034721——杨鸿雪记得苏若今早给他发过经侦支队警员名单，034721确实对应王磊。
"暗影的资金链，我跟了三年。"王磊坐得笔首，膝盖抵着茶几，"赵明华不是头，他背后有个姓周的，星环科技的法人是傀儡，周老板在海外遥控。
但关键是..."他喉结动了动，"经侦支队副支队长张建国，每个月十五号收星环的'咨询费'。"
杨鸿雪的后颈冒起冷汗。
他今早刚看过苏若发来的转账记录，最后一笔是上月十五号，80万，备注"咨询费"。"您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动了他们的竞赛黑幕。"王磊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塑封袋，里面是张银行流水单复印件，"上个月省数学竞赛，前三名里两个是买的名次，其中一个给赵明华转了20万。
你在论坛发的举报帖，他们本来想压，但你背后有清大教授..."他看了眼杨鸿雪手机屏保——苏若在实验室给他戴护目镜的照片，"他们怕闹大，所以想在演讲会那天..."
"处理我？"
"处理所有证据。"王磊突然攥住杨鸿雪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演讲会是幌子，他们要转移存在礼堂地下室的账本。
我截到消息，张建国会调走附近警力，赵明华的人负责搬东西。
但..."他松开手，指节泛白，"我昨天查监控时被张建国的人撞见过，他们可能怀疑我了。"
杨鸿雪摸出笔和本子，手稳得自己都惊讶："转移时间？
参与人数？"
"原定明晚八点，礼堂地下室侧门。"王磊报出一串数字，"七个人，两个带家伙。
但..."他突然顿住，耳朵动了动——楼道里传来林嫣的声音，"张姐，那箱酒放仓库就行。"
王磊猛地站起来，抓起墨镜扣在脸上："我只能说这些。"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保护好那个U盘，里面有周老板的海外账户明细。
如果我三天没联系你..."他摸出张纸条塞给杨鸿雪，"打这个电话找我师父，他退休了，信得过。"
门"咔嗒"一声关上时，杨鸿雪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摊开纸条，上面是串手机号，尾数三个6——和苏若今早说的美国朋友提供的周老板秘书号码尾数一样。
林嫣推开门进来时，杨鸿雪正在给U盘拍照。
她端着盘姜茶，看了眼桌上的纸条："需要我查这个号码吗？"
"不用。"杨鸿雪把纸条折成小块塞进打火机里，"叫上苏老师他们，来包厢。"
二十分钟后，包厢里挤了西个人。
苏若的大衣还沾着实验室的试剂味，张浩揉着眼睛，头发翘得像鸡窝——他刚从网吧赶回来；李强靠在窗边，手里转着车钥匙，车窗上凝着层白雾。
"王磊说张建国是内鬼，转移时间明晚八点，地点礼堂地下室。"杨鸿雪把纸条拍在桌上，"但..."他调出手机里的U盘内容截图，"U盘里有段监控录像，显示上周三赵明华和个穿黑风衣的人在地下室见面，那人背影..."他放大画面，"像陈东。"
苏若推了推眼镜，指尖敲着电脑键盘："我刚查了礼堂的维修记录，地下室通风管道三天前换过锁。"
"那咱们得改计划。"李强把车钥匙拍在桌上，"原计划是等他们搬东西时人赃并获，现在赵明华可能提前行动。"
张浩突然拍了下大腿："我刚刷论坛，看见学生会通知说演讲会改到明晚九点，地点换成科技楼大礼堂！"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张盖着校章的公告图，"原因写的是'设备调试'，但科技楼地下室和老礼堂地下室是通的！"
杨鸿雪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瞬间发白。
"怎么了？"苏若按住他发抖的手背。
"保卫处老张说，"杨鸿雪咽了口唾沫，喉结动得厉害，"科技楼地下室的通风管道锁，半小时前被人撬了。"
雪越下越大，透过包厢窗户望出去，路灯下的雪片像无数把小银刀。
杨鸿雪盯着手机屏保里苏若给他戴护目镜的照片，突然想起今早U盘里那句"欢迎来到暗影的世界"——或许从他捡起举报信的那天起，就己经站在了暗影的棋盘上。
而现在，棋盘的另一边，有人己经提前落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