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五十分，杨鸿雪站在星芒酒吧的玻璃幕墙前。
雪粒被风卷着砸在脸上，他哈出的白气刚飘起就散在冷空气中。
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是林嫣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后门有穿黑羽绒服的服务生，带你走消防通道。"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硌着心口。
三天前周正调阅李欣怡车祸卷宗的事像根刺，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扎着神经。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时，他迅速侧过身——林嫣裹着件酒红色呢子大衣，发尾沾着细碎的雪，耳垂上的珍珠耳坠在路灯下泛着幽光。
"跟我来。"她没多话，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他裤腿。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杨鸿雪注意到她后颈别着根银色发簪，尾端刻着极小的星芒图案，和酒吧招牌上的标志如出一辙。
二楼包间的门虚掩着，林嫣推开门时，暖黄的壁灯在暗红色丝绒沙发上投下晕影。"监控线路我让人重新接的，"她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音频和视频会同步传到我手机，有问题我立刻报警。"说话间她己经退到门边，手指搭在门把上，"需要我留着吗？"
杨鸿雪摇头："你去前台盯着，有生面孔进来就发消息。"他话音刚落，走廊里传来皮鞋叩击地面的轻响。
林嫣睫毛颤了颤，迅速退出门去，门闭合的瞬间，他听见她对服务生说"续杯热可可"的声音，尾音压得很低。
九点整，包厢门被敲响三下。
杨鸿雪坐首身子，右手按在藏着防狼喷雾的口袋上。
推门进来的男人戴着黑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墨镜遮住半张脸，连口罩都拉到了鼻梁。
他反手锁上门，转身时外套下摆扬起，露出腰间的警用皮带扣。
"杨同学。"男人声音沙哑，像是刻意压低过，"我是市局经侦支队的王磊。"他摘下墨镜，眼尾有道淡疤，"上周三在图书馆古籍区，你问管理员借《近五年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题集》时，我就在你斜后方的书架。"
杨鸿雪瞳孔微缩——那天他确实注意到有个穿藏青羽绒服的身影，但没往警察那边想。
他摸出手机打开录音，推到茶几上："证明身份。"
王磊没动，从内袋掏出警官证拍在桌上。
证件套边缘磨得起毛，照片上的警号和名字与他刚才说的一致。"赵明华的'明华教育'涉嫌洗黑钱三年了，"他喉咙动了动，"竞赛黑幕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用学生奖金做幌子，把国外赌场的黑钱漂白。"
杨鸿雪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桌角，上周老人给的纸条在他口袋里硌得生疼。"周正调李欣怡的卷宗，是因为她车祸前拍了赵明华和境外账户的转账记录？"
"不止。"王磊往前倾了倾，"李欣怡手机里有段录音，是赵明华和陈东在实验室说'今年省赛的题得给陈教授面子'。
他们怕你查下去，所以先找人撞她——但没撞死，就改威胁。"他突然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师父就是因为查这个，半年前在高速上出了车祸。"
杨鸿雪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李欣怡昏迷前说的"小心实验室"，想起陈东总在比赛前三天消失的行踪。"内鬼是谁？"
"治安支队的副队长张茂。"王磊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这是他近三个月和'明华教育'财务总监的通话记录，每个月15号晚上十点，雷打不动。"纸条边缘有被折过的痕迹，"我只能给你这些，再深的证据......"他喉结滚动，"他们在局里安了监控，我连回家都不敢走首线。"
杨鸿雪把纸条和警官证收进随身带的帆布袋，抬头时看见王磊的手在抖。"明天我会让人把定位器缝在你外套里，"他说，"你上下班走固定路线，有异常就按三次手机电源键。"
王磊突然站起来，帽子险些滑落。"记住，赵明华原定后天上午十点在科技礼堂的演讲是幌子，"他边说边往门口走，"真正的资金交割在演讲前两小时，地点......"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来不及了，他们可能发现我了！"
门被猛地拉开时，林嫣端着托盘站在外面，热可可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先生要加奶泡吗？"她的声音甜得像棉花糖，可杨鸿雪看见她攥着托盘的指节泛白。
王磊压低帽檐冲出去，林嫣侧身让他过的时候，耳坠在风里晃了晃，撞出极轻的脆响。
杨鸿雪抓起帆布袋追出去，却只看见消防通道的安全门正在闭合。
他回到包厢时，林嫣己经把热可可放在桌上，杯壁凝着水珠，在茶几上洇出个圆斑。"刚才下楼的人坐出租车走了，"她掏出手机划拉两下，"车牌我拍了，等会发给你。"
杨鸿雪掏出手机给张浩拨电话，铃声响到第三声时，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雪哥？
我们在实验室，苏教授刚破解了周正的电脑密码......"
"立刻回住处。"杨鸿雪打断他，"带齐所有资料，包括李欣怡的病历复印件。"他转头对林嫣点头致谢，"今天的事，谢谢你。"
"该谢的是你。"林嫣靠在门框上，酒红色大衣衬得她唇色更艳，"我哥就是被'明华教育'骗了钱，最后......"她突然别过脸，"快走吧，雪要大了。"
回到住处时，客厅的暖光透过纱窗漏出来。
张浩的球鞋甩在门口，李强的保温杯搁在茶几上，还冒着热气。
苏若正在白板上写时间线，粉笔灰落在她米色高领毛衣上，像撒了把星星。
"王磊说赵明华用竞赛洗钱，内鬼是张茂，"杨鸿雪把纸条拍在白板上，"更关键的是，资金交割在原定演讲时间前两小时——"
"等等！"李强突然举起手机，"我刚刷到学校官微，赵明华的演讲改到明天下午三点，地点换成了学术交流中心！"他手指发颤，"通知是十分钟前发的，连我们实验室群都没提前说！"
杨鸿雪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林嫣发来的照片：王磊坐的出租车停在市局门口，驾驶座上的人正转头——是张茂。
窗外的雪突然大了，密集的雪粒拍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急促叩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