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荧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杨鸿雪的鞋底碾过地面的碎玻璃，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握伸缩棍的手心里沁着汗，余光瞥见韩立捂着肋下的绷带，每一步都压得后槽牙发紧——那枪伤深可见骨，刚才简单包扎根本止不住血。
"右侧有动静！"特勤队队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
杨鸿雪猛地转身，正看见赵明华的西装下摆闪过消防通道的转角。
那老教授平时总把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手里还攥着部闪着幽光的手机。
"站住！"韩立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嘶哑。
他突然加速冲了出去，绷带渗出的血在灰扑扑的墙面投下晃动的影子。
杨鸿雪心脏猛地一缩——这小子不要命了？
可还没等他喊停，特勤队的战术手电己经照亮了通道尽头：赵明华被绊在消防水带上，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拷上。"杨鸿雪弯腰捡起手机，指纹锁自动解锁，相册里全是加密文件。
他指尖微颤——周教授坠楼前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这个号码。
三小时后，审讯室的单向玻璃蒙上了雾气。
杨鸿雪盯着对面的赵明华，那老东西正用袖口擦着额角的汗，喉结像被掐住的青蛙似的上下滚动。
旁边的陈东更惨，被特勤队按在椅子上时撞青了眼眶，此刻正盯着桌上的证物袋发抖——里面装着他替天网篡改竞赛成绩的U盘，每一张修改记录都盖着他的电子签名。
"周教授的电脑，你是怎么拿到的？"杨鸿雪把证物袋推过去，金属桌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赵明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白得透明："我...我只是替人保管！
天网的人说，只要我帮忙处理几桩竞赛...他们就..."
"处理？"杨鸿雪突然拍桌，惊得陈东猛地缩成一团，"周教授发现了黑幕，你们就逼他跳楼！
实验室的监控记录，被你买通保安删掉的那天，他女儿还在医院等手术费吧？"
赵明华的脸瞬间煞白。
杨鸿雪看着他瞳孔地震般收缩，知道戳中了痛处——老教授有个尿毒症的女儿，这是苏若查出来的。
果然，赵明华的肩膀开始发抖，喉间溢出呜咽："他们说...只要我配合，就给小芸换肾的钱...我真没想杀人，真的！"
"天网的高层名单。"韩立突然开口。
他倚在墙角，警服后背洇着血，声音却像淬了冰，"现在说，算你立功。"
陈东突然抬起头，脸上的淤青在冷光下泛着紫："我知道！
张总、王经理，还有...还有那个总戴鸭舌帽的，每次交易都用暗网！"他语速越来越快，像开了闸的洪水，"赵明华收的钱都走海外账户，我帮他做过假账，凭证在...在我云盘里！"
杨鸿雪迅速掏出手机，给刘洋发了条消息。
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这三个月他熬掉了半头黑发，此刻却觉得胸腔里烧着团火，烧得眼睛发酸。
接下来的三天像被按了快进键。
杨鸿雪跟着特勤队蹲守在天网科技大厦楼下，看穿西装的"高管"们被一个个铐上警车；在证物室核对财务报表，每一页都盖着他亲手收集的指纹；甚至在医院走廊堵住了那个总戴鸭舌帽的中间人，对方看见他时吓得首接跪在了瓷砖地上。
庭审当天，杨鸿雪坐在证人席上，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法袍摩擦的窸窣声里，他望着旁听席上苏若的白大褂——她来替周教授讨公道了。
检察官翻开证物册的瞬间，杨鸿雪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图书馆，那个总擦桌子的老人把周教授的笔记本塞给他时说的话："小杨啊，有些账，总得有人算。"
"请陈述你发现天网组织的过程。"法官的声音像敲在铜钟上。
杨鸿雪喉结动了动，开始回忆：从李欣怡甩他时说的"就你这学渣也配参加竞赛"，到系统第一次在他脑海里弹出的"宿主需要高等数学满分"；从图书馆熬夜刷题时老人递来的热豆浆，到实验室里苏若拍他肩膀说"你比自己以为的更聪明"。
"反对！
与本案无关！"天网律师猛地站起来。
杨鸿雪却笑了——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一个学渣是怎么被逼成猎人的。
首到检察官展示出周教授电脑里的"天网架构图"，首到赵明华在被告席上哭着承认买凶，首到法槌落下时法庭响起掌声，杨鸿雪都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姿势，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他正在收拾证物箱。
短信没有备注，只有一行字："你做得很好，但我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庭审大厅的玻璃窗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杨鸿雪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目光扫过旁听席——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正起身离开，后颈有道狰狞的疤痕。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抓捕时，那个中间人颤抖着说："真正的老大...我们连面都没见过。"
晚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杨鸿雪摸出兜里的黑皮笔记本，上面记着所有天网成员的名字。
他翻到最后一页，用钢笔重重画了道横线，墨迹晕开，像滴未干的血。
"游戏？"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里裹着冰碴，"我奉陪。"
回家的路上，路灯次第亮起。
杨鸿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又收了回去。
他推开门时，茶几上的台灯还亮着——林嫣留了张便签，说熬了粥在锅里。
但他没去掀锅盖。
杨鸿雪坐在沙发上，把手机倒扣在玻璃茶几上，盯着那个未读短信的小红点。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他却听见三个月前周教授坠楼时，实验室窗外的风声。
有些账，才刚刚开始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