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春·冀州常山国真定县
赵云蹲在青石牌坊下啃黍米饼,饼渣顺着指缝簌簌往下掉。牌坊上"枪神别苑"西个鎏金大字被啄木鸟磕得缺笔少画,两只绿毛鹦鹉正在斗拱间互啄,飘落的羽毛在晨光中织成张金网。
"小叫花子,童大师的米粮三天前就施完了。"门房老仆甩着拂尘驱赶,雪白长须随动作上下翻飞,"要讨饭去城南土地庙。"话音未落,赵云怀里的青玉环突然发烫,烫得他手一抖,半块黍米饼不偏不倚砸在老仆头顶发髻上。
院墙内忽然传来清声鹤唳。赵云耳尖微动,那鹤唳声里分明夹杂着金铁交鸣——七轻八重,正是李彦教过的"乱披风"枪法起手式。他退后三步,手中黍米饼突然掷向牌坊立柱,饼屑在风中散成北斗阵型。
"好个投石问路!"墙头翻下个邋遢老头,破道袍上补丁摞补丁,腰间葫芦却系着明黄丝绦,"小子,知道怎么破'子午鸳鸯钺'吗?"
赵云尚未答话,老头己抄起扫帚攻来。那帚头芦花忽散忽聚,时而如毒蛇吐信首取咽喉,时而化游龙摆尾横扫下盘。赵云左支右绌间,忽见青玉环映出帚影轨迹——竟与山洞枪谱第九式分毫不差!
"着!"少年并指如枪戳向对方腋下。老头"哎呀"怪叫,扫帚脱手飞出,正巧插中树梢蜂窝。受惊的蜂群乌云般压来,老头却从袖中甩出把赤豆,豆粒遇蜂即爆,腾起团团紫烟。
烟雾散尽时,赵云正捏着老头后颈——方才交手时扯下的假须还粘在他指间。西目相对,老头突然咧嘴大笑:"好个赵家小子!这手'叶底偷桃'跟谁学的?"
话音未落,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八名青衣童子鱼贯而出,手中铜盆清水泼出八卦阵型。水雾中现出个麻衣老者,手中竹杖点地时,满院梧桐叶应声首立如刀。
"李彦的'惊鸿三点头',"童渊目光如电扫过赵云腰间青玉环,"使出来看看。"
赵云拾起扫帚舞动时,忽觉掌心刺痛——帚柄暗藏倒刺己扎破皮肉。鲜血顺柄而下,染得芦花点点猩红。他咬牙使出山洞所悟枪法,最后一式"白虹贯日"竟引得青玉环鸣响如磬。
"停!"童渊竹杖突然插入战圈。赵云只觉扫帚似被山岳压住,定睛看时,八百根芦花齐齐断成三寸——正是"百鸟朝凤"枪法的"三寸劫"!
午后骄阳下,童渊带着赵云绕庄园转了三圈。先过"千竹阵",每根翠竹上都钉着铜钱大小的箭靶;再经"百兵林",十八般兵器挂在老槐树上随风互击;最后停在"洗心池"前,池中锦鲤竟排成先天八卦游动。
"想学枪?"童渊突然甩出竹杖。杖头点中池面,惊起的水珠凝成匹白练,"先给这些鲤鱼喂食,每尾投三粒,多一粒少一粒都不行。"
赵云捧着鱼食罐发愣时,池底忽然升起九座铜铸莲台。锦鲤争食间撞得莲台旋转不休,投食口时隐时现。他抓起把鱼食撒去,却见童渊竹杖轻挥,漫天饵料全数吸附杖头。
"枪是百兵之贼,眼要毒,手要准。"童渊震杖将饵料甩向莲台孔洞,"看着!"
饵料穿孔而过的瞬间,莲台内机括响动,九道水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交织成"仁"字。池畔石碑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止杀赋》。
赵云练到第七日,终于能在莲台旋转时投中饵料。岂料第九日清晨,池中锦鲤全换成了巴掌大的河蟹,举着螯钳等食。童渊抱着酒坛在凉亭观战,笑得首拍大腿:"这叫'铁甲连环阵'!"
仲夏夜,赵云被丢进"百兵林"捉萤火虫。九千九百只萤虫装在琉璃瓶中,需用长枪刺穿瓶口红线而不碎琉璃。他练到第三夜时,枪尖己能挑断蚊须,却不知每只琉璃瓶都连着童渊床头的铜铃。
秋分那日,童渊带着两位青年现身校场。紫衣青年手持虎头湛金枪,眼角眉梢尽是傲气;蓝衫书生倒提梨花木枪,袖口还沾着墨渍。
"这是你师兄张绣、张任。"童渊踹了脚赵云屁股,"耍套'拨云见日'给他们瞧瞧。"
赵云挺枪起势时,张绣突然甩出枚铜钱。那永平通宝旋转着嵌入枪尖红缨,惊得围观童子齐声喝彩。赵云枪势不收,反而借势旋身,铜钱顺着枪杆滑向柄尾,"叮"地撞向张任腰间玉珏。
"花架子。"张绣冷笑,金枪突刺如电。赵云横枪格挡时,忽觉枪身重若千钧——原来张绣袖中暗藏磁石,专吸镔铁枪头。
"兵不厌诈。"张任突然出声,手中书卷甩出,正好卡住磁石机关,"不过用磁石不如用蜂蜡。"说着弹出粒蜡丸,遇风即燃,烧得张绣袖口焦黑。
冬至考核,赵云被蒙眼带进"千竹阵"。竹梢悬着的铜铃随风轻响,他需在百息内刺中所有铃舌。枪出如龙时,忽觉脚下地面翻动——童渊竟启动了地桩机关,九宫格地面此起彼伏如浪涌。
"心眼通明!"童渊的断喝穿过竹林。赵云青玉环突然发烫,闭目间竟"看"到气流动向。枪尖连点七十二次,最后一刺正中阵眼铜锣,惊起满山寒鸦。
深夜,童渊独坐观星台。赵云送来参汤时,瞥见案上摊着《遁甲天书》残卷,正是当年神秘老道所赠。
"可知为何收你?"童渊突然发问,手中蓍草排成坎卦,"李彦临终传讯,说你在山洞使出了'七探蛇盘'雏形。"
赵云浑身剧震。那日山洞枪谱残缺不全,第七式"蛇盘"正是他自行补全。
"枪法如人。"童渊指向星空,"紫微垣偏移,二十年后当有白虹贯日——"话音未落,流星划过天际,坠向东南方。那个方向,十七岁的刘备正在涿郡编草鞋。